民国六年(1917),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聘请一位高中没有毕业的二十六岁的青年担任北大教授,讲授预科班国文,小说学,翌年转教本科。这个人就是新文化运动的闯将刘半农。
1912年,二十一岁的刘半农辍学到上海谋生,卖文为业。写了许多小说,发表在市民爱读的《礼拜六》,《小说月报》等刊物,后担任《中华新报》编译员,翻译了《茶花女》,名噪一时,由于当时他和一批“海派”文人如张恨水,包天笑等人交游甚密,鲁迅说他是鸳鸯蝴蝶派。
但是后来他改为给陈独秀主编的《新青年》撰稿,力主文学革命,主张提高小说和戏剧在文学中的地位,反对封建复古。其中著名的《复王敬轩书》和《我之文学改良观》可说是对封建旧文化的宣战书。他在《新青年》上的一系列文章,受到了蔡元培的注意,遂经屠元博(刘的老师)引荐,将其聘为教授。
蔡元培聘请一名高中生当教授,会不会受到非议,乃至抵制呢?我想按常理讲是会有的,虽然还没有证据。因此蔡要有极大的决心和勇气才敢做此事。可以说他比伯乐还伯乐。他没有私心,与刘素不相识,就看他的文章才气。而且也没叫他先当助教,逐级‘培养’。
刘半农学识渊博,才气横溢。从他在北大的教学业绩,以及不久就被推选或任命为国语研究会,小说研究会,国文教授会,中央研究院和国家级的国语统一委员会等机构的成员这些事实,证明蔡元培做的正确。这时刘半农刚过而立之年。他去欧洲留学是在取得这些成就之后的事,也就是他“成才”之后,再去深造。他是靠了教授的薪金去留学的。他可说是自学成才的楷模。
刘半农不仅写小说,散文,论文,戏剧,翻译,他对音韵,说文解字都有很高造诣。中文文字里原来没有‘她’和‘它’(以前作牛傍加也)这两个字,是他创造的。在刘半农以前的任何人的作品里,这两个字是没有的。我们现在写文章,这两个字用的频率很高,试想要是突然这两个字被禁止使用了(当时就有人大骂,主张禁止),该多别扭?感兴趣的的读者不妨读一读他的《她字问题》。不久之后,他写出了诗歌《叫我如何不想她》,此歌由赵元任谱曲,风靡海内外五六十年,几代人传唱不衰。
三十年代有一部风靡一时的电影《王老五》(江青以蓝平为名主演)我自小就会唱:“王老五呀王老五,说你命苦真命苦,白白活了三十五,衣服破了没人补,哎呀呀,王老五……”这故事可说是家喻户晓。此片即根据刘半农的小说《催租叟》,由蔡楚生编导的。
笔者读刘半农的作品不是很多。但特别喜欢他的诗歌。他的诗的题材多来自普普通通的平淡生活,没有什么深奥难懂的哲理或者慷慨激昂的号召,但是润物细无声,深深地吸引读者的情感。他在一首短诗《相隔一层纸》里描写一名濒临冻死的乞丐的悲惨故事,一张纸隔着两个世界两重天,令人震颤。另一首《一个小农家的暮》,描写一对农家夫妻质朴勤俭的生活,他们对生活的热爱与真诚,绘出了和平时期农民的自得其乐,是啊,农民只要天下太平,他们对生活的索取并不多。此诗我小时老师教过我,最后两句“地上人多心不平,天上星多月不亮”,至今读来犹感亲切。
1934年七月十四日,刘半农在北京协和医院逝世,蔡元培手书灵堂横幅,北大师生五百余人及法国公使出席追悼会。一代学术巨匠英年早逝,年仅四十三岁。临终前一星期他还在张家口调查收集方音民歌资料。
今天在江苏省的江阴市和张家港市,两处各有一个纪念碑,雕刻有刘氏三兄弟的塑像。称为刘氏三杰。刘半农的二弟刘天华,著名民族音乐家,也是自学成才,中学生当上大学教师;三弟刘北茂,燕京大学毕业,教授,他把二哥的事业进一步发扬光大。江阴是人文荟萃之乡。刘天华比哥哥早去世两年。我看过刘半农写的悼词,说“二胡地本庸微,自有天华,乃登堂入室,每引弓一弄,常使听者悲喜亢奋,歌哭无端”,可见其魅力。至今江阴人他们乡土哺育了刘氏三杰为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