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星空下,一群人抱著書挾著畫,拉著手搭著肩說話,說過了再見卻沒有人轉身離去,只好一遍一遍地道別,直到那店前的燈光都滅了,吹來的晚風冰涼如水,這群人才散去。比酒友賭徒的聚集,更上癮著迷,貪戀的絕非杯中物盅里骰,卻是彼此的詩文影畫。直到上了車,還爭論著詩韻詞律,一邊還把求得的墨寶舉起,告誡身邊搖頭晃腦吟詩的文友,小心!別弄壞了我的字幅。
辭別了眾人,腹中的醇酒還在同文章一起發酵,許多感謂漸成章句躍躍欲出,真沒想到當初提出的沙龍狂想,在幾位文友引領下終成現实,更沒有想到,虛擬中的沙龍客廳,坐下了越來越多的藝文同好,我想起斐蓮娜的一本書「沙龍---消失的文化搖籃」,作者將高蹈的「沙龍」歸納為女性解放的園地,提到許多机敏聰慧的貴婦淑女,為逃脫她們固有的角色與內囿的命運,打破禁忌,公開展現她們的聰敏、學識,對愛情、婚姻、社會、世界的要求,企圖建立一種更合理,更和諧的新秩序。
我們的沙龍可能別有風致,因為這是一個文友可以與文友溝通想法與企盼的地方,一個智力激盪的地方,一個文人自我創作成長的同時也使文友創作成長的地方,一個由本地華人開啟、主導的文學、藝術、社會的文化殿堂。要說「打破」,我們打破的是老死不相往來的藩蘺﹔要說「逃脫」,我們逃脫的是久居紐國那種難掩的寂寞﹔要說「建立」,我們建立的正是筆耕不綴的文藝園地。
所以在沙龍里,世俗的會長与理事,沒有設立存在的必要----因為一有頭銜必生爭端﹔章程被視為裝點門楣的多餘-----因為不會有人嚴遵恪守﹔不必填表參加,也無須聲明退出。來去自由、思想自由、創作自由!同聲相求,同氣相引,用文字与圖畫進行精神境界的交谈,在相互肯定与尊重中提高自己,僅此足矣。
法國歷史作家杜龍曾如是說﹕「書寫之前,是話語﹔創造之前,是交谈。」從某種意義而言,「沙龍」只是一個字彙,而實質是一種現象,一種文化。盡管經濟狂潮掀起的利慾巨浪,常常裹脅我們的心靈隨之載浮載沉,經年的政治惡鬥也曾帶來仇怨猜忌,精神污染与文化衰敗,粗鄙質野似乎代替了細膩高雅,但我們可以用手中這管筆去推動与改變,用詩文影畫提昇語言層次、精化鑑賞品味、匡正社會風氣。
沙龍的約會,越來越有文化況味,少議政治的對立,不谈人前人后的是非,這正是我們的初衷、創辦沙龍的本意,讓本地藝文同好摒絕名利之爭,有個健康高雅的交際与互動空間,沙龍中人個個學有所長,閱歷丰富,通過時間的推移,歷經進進出出之后,自會汱弱留強,去蕪存菁。這些藝文同好的聚攏,自然會生出一定的能量,作為華社藝文活動的一方園地,衍生出繁花綠葉,進而与主流產生互動,有利与推動紐國多元文化种族和諧的社會發展。
至今尚未統計有多少人加入了沙龍,椐說巳經逾百,但我深信,還有更多的文友,正靜靜地關注著,遠遠地望著,肯定都聽到了沙龍客廳里高朋滿座的笑語聲,他們謙虛地珍藏著自己的文集畫冊,未露崢嶸,不見於世。但誰能說彼此不是神交巳久的精神錚友呢?何時他們或會也來叩門相問,道一聲﹕「我和沙龍有個約會!」我們一定倒屣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