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后街的盡頭,矗立著希臘神廟科林柱式的Baptist Tabernacle教堂,那些精巧纖細的灰塑,被稱作「柱頭的花籃」,歷盡百年風雨,迄今保存完好如初。在這座古老的建築物裏,欣賞澳洲「好朋友」樂團的演出,實在是陽光明媚四月天的一件盛事。
在國外耽久了,看演出、畫展或買書,從不側重表演者或作者的學歷、出身。花錢購票觀展買書,要的是精神的糧食,心智的洗禮,本人要從中得到啟迪,感情有了共鳴,又可滌塵忘憂,僅此而已。對於「盛名之下,其實難付」的一些名家高手,也曾慕名而來,結果大失所望,敗興而歸。某些人對「專業」的迷戀,使自己帶著先入為主的框框,取代了真正藝術才華的標准,結果是騙了自己。
藝術的創作與表演,重的是技巧與情感的交融天成配合,而不是個人師從某某、肆業於某某院校的所謂「專業履歷」。但是在音樂這個領域裏,由於涉及艱深技巧的養成練就,對從人生早期的專門訓練,有特定的嚴格要求,所以其專業性特別強。「好朋友」樂團由過去在大陸名樂團的好手組成,給奥克蘭的聽眾帶來了真正的音樂藝術!
「好朋友」樂團的演出,的確是一場有藝術水準的演出,如果說每一個樂團都有她自己的個性特質,個人以為「好朋友」樂團的個性是內斂而沉實,不輕浮誇張地急於表現自己。
樂團的聲樂、鋼琴與提琴三個部份的表演。當然是潘寅林的小提琴獨奏最為出色。潘寅林在中國音樂史上絕對是一個人物,那是因為在文革狂潮中,整個中國大陸只剩下八個樣板戲,餘皆荒蕪。段承宗彈了「黃河」,被打入禁宮的鋼琴才得以重新搬上舞臺。潘寅林拉了「千年鐵樹開了花」,也拯救了小提琴獨奏。
常年他演奏的音樂,雖然被強行注入革命的元素,但憑著自己坎坷的人生閱歷,以及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他在這些所謂紅色經典中,居然拉出了對大自然的衷心熱愛,拉出了健康向上的人性。同那些徒然以表面的雄壯,激越高昂,卻空洞無物的革命音樂相比,潘寅林弓弦下的音樂,的確有一種難以描摹的內在美。
我聽他拉一曲「苗嶺之春」,其音色和三十多年前一樣優美如昔,高音明亮如雲雀囀嗚直上天穹,低音渾厚如波濤隆隆撲面而來,音區之間的銜接與過渡亦流暢得天衣無縫。
演出前的中午,白雲合唱團的魏企祥指揮宴請提琴家潘寅林夫婦,我叨陪未座。因為晚到,只聽到了潘寅林即席一曲的尾段。但卻感受到了這位藝術家平和、機敏的一面,看到他那雙修長靈巧的手,也握著茶杯與湯匙,真難以置信正是這兩手十指撫弄一琴,使他的琴音倾倒眾生,使他在日本讀賣樂團、澳洲歌舞劇院、日本東京都交響樂團擔任首席多年,成為首位在三個國家的四個不同樂團擔任首席的華人小提琴演奏家。
樂團的合唱隊唱了十幾首歌曲,除了一兩首無伴奏清唱之外,全部都有伴奏。再加上獨唱、重唱,佔了演出的大部份節目。除了曲目跨越中外古今,其中還有些難度較高的曲目,由此足見樂團裏藝術家的訓練有素與功底深厚。個人最屬意合唱「海市蜃樓」,唱得最好,也體現了樂團的聲樂藝術水準。
鋼琴演奏中有兩首特別有份量的曲目,一是美國的「藍調狂想曲」,另一是老柴的「第一鋼琴協奏曲」。
「藍調狂想曲」可以說是鋼琴爵士。所謂「藍調」是爵士的一枝,通過悲傷、憂鬱音樂,表演者通過樂器或者歌聲,運用微妙的情感表現能力和即興能力,表現自己的“blues”(憂鬱)。表演者還根椐感覺和表現的需要,運用一些“扭曲”的、不精確的音高。這樣的音又只能由管樂器和某些絃樂器演奏,在鋼琴上很難表現的。布魯斯鋼琴家們不甘心放棄這麼重要的音樂特徵,他們通過同時(或先後)彈奏相鄰的音等手段來造成類似的效果。「好朋友」樂團的雙鋼琴演奏挑選「藍調狂想曲」這個曲目,可見兩位鋼琴家游刃有餘的高深鋼琴技巧。
「好朋友」樂團的音樂家們,不少人過去都曾以音樂為職業,移民至澳洲后,仍有人從事教授音樂課程,也有人如潘寅林被反聘回中國繼續表演藝術生涯。他們遠離商業演出的走穴錢潮,在富足美麗的澳洲,趁衣食無憂生活安定之便,憑著對藝術的執著熱愛,相互切磋,彼此尊重,組團排練,四出表演。這一種追求,自有箇中超越功名利欲的境界。此次又在同窗金怡鳳及其女兒一家的力助下,訪問奥克蘭,帶來深湛的藝術与大膽的探索,既饗聽眾,又与同行交流。奧克蘭的藝文同好,將從中學習与借取,并獲得激勵。通過觀摩「好朋友」樂團的演出,我們可以進一步探討与改善奥克蘭華社文藝界人仕的創作、合作關系,整合我們的資源,強化我們的力量。
居纽鋼琴家金怡鳳罹患癌症,卻仍与女兒一家竭盡全力安排,并与梁楓國際合作邀請「好朋友」樂團訪紐,將部份收入所得捐贈予「紐西蘭青少年癌症基金」,賦予演出更深層的社會意義,這也是本文題目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