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arth濕地在蒂‧阿羅哈鎮(Te Aroha)南部,很難想象幾十年前這里曾是垃圾場,早年由釣魚俱樂部開發,清理堆積物,建成池塘吸引鳥禽,并植樹造林,修築步道。經數十年的維護與發展,形成這一片小鳥天堂。
獨自沿著碎石鋪成的步道進入濕地,入秋的槭樹竟然還是綠似盛夏,而其它的水杉、楓樹與白楊,早現了火紅金黃,紛紛葉落,踏上去只聞窸窣之聲。喜的是這落葉的樹,盡管有光禿的枝梢在冷風中搖曳。但秋的況味,在這里不見一絲的悲涼,也不帶沉寒濕鬱、天慘地愁的蕭殺,只擁有更多的飽滿豐碩與成熟 。朽葉腐爛分解了又合成,孕育出春的新芽。還有那生機盎然的盈盈秋水尤為迷人,枯木上棲息著綠頭鴨,灰鷺邁著長腿在水草叢里窺伺游魚,雲影也在水中徘徊。浮游生物餵飽了魚,魚餵飽了水禽,就連草木結出的果實讓飛鳥叼去吞食,種籽也因此而得到傳播。自然界萬物的相生相剋與和諧共處,有著奇妙而嚴謹的秩序規律,我們只能贊美造物主的萬能,感恩他的賜予!
長滿尖刺的板栗掉滿一地,有的被人踩破了外殼,拾去棕色的栗子,撥開厚厚落葉細看,仍可尋得許多。核桃也多,一個個淺棕色的小圓球落在那里,揀起來用手掌一壓便碎,挑出核仁來吃。再看見三兩個孩子爬在橫斜水面的大樹上垂釣,樹叢里歪倒著小自行車,在他們鶯嗚一般的笑聲中,我停住了腳步,立在秋天的晚霞里,看溪水潺潺流過,宛若尋回幾許孩童的稚夢。想起來還像是昨天的事,赤足在羊城西郊的藕田里摸魚,那黑泥沾於手上膩滑的感覺還在,怎麼一晃就過去了幾十年?!
暮色四合,夜幕漸垂。看著釣魚的小童,聽著林間的風嘯,慨嘆人生苦短的同時,也愈發感到自己的淺陋無知。一切仿佛還未開始便臨近結束,我多想再留多片刻,讓自己再變歉卑一些,再多發現一些新知。
最后一抹斜陽里,透過栗子樹金黃的葉片,仍可以望見濕地上水波的閃光,聽到水禽的啼嗚。輕輕走過一道短短的棧橋,在小巧的觀鳥屋裏窺見一群黑天鵝在水面撲打它們巨大的羽翼,許是殘留下來的候鳥基因使然,天鵝似是想沖天一飛。在南半球的四月,正是群鳥北飛的時刻,牠是飛不遠的了,只能伸長那優美的曲項,向著風高雲淡的天空哀嗚。
黑天鵝過去在歐洲人心目中代表「不可能存在的事物」,在經驗主義者眼中,「天鵝都是白色的」簡直就是顛撲不破的真理。直至一六七九年探險家在澳洲發現了第一隻黑天鵝,才終於証明法蘭西斯·培根的警告有多麼偉大:「我們要當心自己被思想的絲線層層束縛。」
美國作家納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在他的新著《黑天鵝》中,提出這樣一個問題﹕「為什麼在黑天鵝被發現之 前,沒有人去設想一下其他顏色的天鵝也有可能存在呢?」他認為人類只關注著特性,而忽略了去關注共性。由於受思想束縛之害,人們習慣了重視已知事物,而忘記去思考還有許多事物是我們根本未知,根本不了解的。
近代與現代科技文明以及經濟發展,讓人類變得狂妄自大,以為憑籍強大的軍力財力人力,必能爭雄世界稱霸全球﹔甚至以為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一些人開始習慣於將事物作簡單的歸類處理,一味將可能性比較小的概率事件歸結為不可能那一類。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告誡我們﹕歷史不是徐徐行進的,而是跳躍式行進的。比如說中國的改革開放﹔比如說蘇聯的解體﹔比如說9·11﹔比如說金融海嘯,這些原先認為不可能存在的「黑天鵝」,不是都出現了嗎?!
當有人試圖預言并言之鑿鑿﹕這個有可能那個不可能時,我們有必要懷疑,他可能沒見過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白天鵝,還會有黑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