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澳紐軍團日,都有人賣花募捐,黎明的軍號,遊行隊伍里蹣跚的老兵,還有鳴咽哀怨的風笛聲。作為客旅天涯的游子,雖為四周情境所感動,也循例買一紅花佩戴胸前。但是在個人情感上,對差不多百年前這段歷史的沉重,是無法體察領略的。
一九一五年,約翰來到法蘭德斯,只見遍野紅色的罌粟花海中,彌漫著戰火硝煙,百感交集,遂寫成一首不朽的詩《在法蘭德斯戰場》(In Flanders Field)。這位傷感的加拿大軍醫吟哦道﹕「在法蘭德斯戰場,罌粟花搖曳在一排排十字架之間……」腥紅色的罌粟花,寓意著從拿破侖時代開始歷次戰火中死去戰士的鮮血。其後美國的莫尼卡Monica Michael 被這首詩深深感動,通過向朋友賣罌粟花為退伍軍人募捐,罌粟募捐(Poppy Appeal)遂成為一項傳統沿襲至今。
盎格魯‧撒克遜民族在全球建立的五個國家英、美、加、澳、紐之中,澳洲和紐西蘭是最年輕的國家,因其地處世界南陲,也遠離大國爭奪對峙的中心熱點。紐澳子弟兵之所以在兩次世紀大戰及局部戰爭中血灑疆場,其中固然有受宗主國英倫操縱驅使的歷史必然,但更讓人覺得彌足珍貴的還是那种生命中所珍視的價值,以及今天纽澳人民所享受的一切自由的核心理念。在加里波利戰役中,來自澳洲和紐西蘭的將士總共有一萬餘人陣亡,兩萬五千多人受傷。澳洲和紐西蘭當時都是小國,人口不多,這麼多將士的不幸陣亡,對兩國而言是極為沉重的打擊,幾乎可以說兩國的每一個城鎮都有幾個家庭,喪失了丈夫或兒子。這也導致紐澳兩國民眾一直牢牢銘記澳紐軍團慘痛犧牲教訓。他們在「軍團紀念日」這一天追悼陣亡將士,用自己的誓言告慰先驅:「這些不幸死難的年輕生命永遠不會蒼老,儘管我們這些留在後方的人一天天萎去;歲月不會折損他們的價值,時光也不能侮蔑他們的優秀。隨著每一天的日落又日出,我們將會永遠記得他們。」
如果說今天須要反思,我們仍可以看到纽澳民眾是在自豪地反思身為紐西蘭人或澳洲人的意義、以及大家所珍視的特質---- 決心、勇氣、憐憫和智慧。
纽澳民眾是在反思國家的意義,唾棄戰爭的殘酷血腥,珍惜生命的可貴,對和平產生堅定維護之理念。研究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歷史學家查理斯·比恩(Charles Bean)曾經說過﹔「澳紐軍團代表了為崇高目標而奮鬥的英勇精神,亦代表進取心、足智多謀、忠誠、戰友之誼及永不言敗的堅忍精神,至今不變。」
加里波利戰役后,一些有識之士在經歷了這場無情戰火的洗禮之後,也曾開始思考紐、澳作為一個獨立國家的可能性,避免一味盲從英國的操縱与驅使。直至今天,更有人質疑仍然紀念澳紐軍團慘敗加里波利戰役的精神價值与現实意義,甚至歸咎於官方對紐澳軍團紀念活動的推介,是為介入阿富汗、伊拉克等局部戰爭作鋪墊。
在評述類此一國一族歷史紀念日之時,庸俗的實用主義以及跨越時空的以今論古,并不可取。同時,對歷史施予冒失的顛覆,很可能傷害損及本國的核心價值觀。
隨著歲月的流逝,一代老兵及其家人早已先後辭世。可是到了今天,兒童們仍在學校里朗誦《在法蘭德斯戰場》,年輕人仍在教堂里為死難先驅祈禱,除了在紐澳及世界各地參加紀念活動,甚至有越來越多的人前往加里波利憑弔千古。箇中有沒有值得一哭的悲哀,值得一贊的精神,值得珍惜的價值觀呢?!俱在乎人心民意的信守与認同,那是為政者所無法左右的。
哀悼死亡,是為了珍惜生命﹔紀念戰爭,是為了維護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