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一切都是小巧的,古董店像尋常人家的客廳,路邊的咖啡館只擺幾張桌子,老店前面的人工瀑布,僅有浴缸排出水量,就連花壇邊的坐椅,也坐一人太寬坐兩人又嫌窄。在早晨不到九點的時候,沿沃克沃思寂靜無人的街道信步,經過一幢幢百年古宅,仍然精心刷得雪白的窗框,在深赭的板牆上顯得鮮明醒目,鏽跡斑斑鑄鐵招牌掛在路邊, 它上面的科槐花和「1862年」的圖案,會告訴你什麼叫歷史。
來自英國紐卡索的布朗,在一八四三年就發現了這處美麗的河谷,欣喜地看到她有著同英國家鄉相似的迷人景致。直至殖民政府測繪開發此地,他從親戚那裏得到消息,購入了一百五十三英畝土地, 其後布朗的女兒阿米莉塔又跟進購買八十一英畝。當布朗獲悉將會有幾條街道如裏爾本街(Lilburn),阿尼克待( Alnwick),內維爾街(Neville)和貝塔姆街( Bertram) ,經過他的土地時,在買地不到半年之後,他就在奧克蘭的報紙上刊登廣告把土地賣掉了。
同紐西蘭許多小鎮一樣,沃克沃思(Wrakworth)也臨水而築,馬胡朗吉河(Mahurangi River)從鎮中穿過,昔日拓荒者選此定居,除了保障水源,還取其舟楫之便,能及時運進補給,輸出產品。
穿越山谷的馬胡朗吉河,在鎮頭的大橋底下越過最後一道石壩,水流漸見平緩,河面也愈開闊。清澈的綠波上搖曳著低垂的柳葉,也浮游著無數水禽,透過岸樹的綠蔭可見遊艇徐徐駛過,有個興奮得臉色漲紅的小男孩,正幫父親系緊帆索,一身白衣的少婦平臥在甲板上,享受陽光與清風。
如今河邊步道,寬有數米,晨霧裏水鴨騰撲,海鷗滑翔,從奧克蘭駕駛一小時汽車來這裏健行,是個不壞的主意。拎著麵包踏上步道,身邊與頭頂已經簇擁盤旋著許多禽鳥,最大膽前來啄食的還是野鴨。紐西蘭原有三百多種鳥類,大部份被人類及人類帶來的狗、貓和老鼠所毀滅瀕絕。我們常見的綠頭鴨其實是外來品種,反倒是那些有點像鴛鴦的天堂鴨(Paradise Duck)才是本地特有的水禽之一,一七七三年庫克船長笫二次到訪紐西蘭,發現了這種羽色華美的野鴨,並稱牠為「畫鴨」(Painted Duck)。在河裏見過三五隻,可能是嗜食荳莢草類的緣故,在草坡上見到天堂鴨的機會更多些。
除了天堂鴨,沃克沃思最馳名的是科槐花(kowhai),本地還定期慶祝「科槐花節」。每年早春,這種鈴鐺狀黃色小花盛開在高高的kowhai樹上(毛利語中「kowhai」意為「黃色」),引來蜜鳥和木鴿採蜜。毛利土著每見科槐花開,便知種甜薯(kumara)季節已到,即全村出動下地種植。除了觀花不忘農時,毛利土著還用奇妙功效的科槐樹皮治療割傷、瘀傷和腫脹。壓碎煮熟後可治感冒和喉嚨痛,甚至解酒。製成糊狀敷用可減輕四肢骨折損傷與皮膚病。
由於科槐樹材質地堅硬,毛利土著還伐之用以製作獨木舟槳和手斧,所以稱kowhai為毛利一寶也許毫不為過,但不少中文網站及觀光文章將科槐花形容為紐西蘭「國花」,甚至迄今仍不斷以訛傳訛,就是一種謬誤了。
沃克沃思的許多農場、果園升級為休閑農莊,河畔海濱華屋林立,週邊的蜂蜜園、綿羊秀、山羊島和酒莊畫廊,奧克蘭人都愛跑來這裏鬆弛繃緊的身心。 一名網名「笨蛋老爸」的台灣先生,數年前因對這裏心嚮往之,買下一塊土地,做了莊園的主人。他在博客裏寫道﹕「有些感受不容易解釋。鄉野隱居的日子從來就不是完美的,我不願意讓我的客人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況且他們幾乎全是都會地區的居民,怎麼告訴他們孤獨寂寞也可以成為一種享受,物資貧乏能成為人生態度,而經濟壓力還是可以造就悠閒?」
從他的博客裏讀到了一個在天涯尋夢者的感恩,對生命中的一切永懷贊美欣賞,忍不住寫了封電郵給他,豈料得了像老友的幾句回覆,抬頭便是「蛙兄……」。之前是否相識有何相干,只不過循各自的軌跡尋尋覓覓罷了。也許曾無意中駕車經過「笨蛋老爸」的農莊,當時只瞥見一位普通的農夫,駕著拖拉機在山坡上搖搖晃晃爬行。柳暗花明,山重水覆,我仍前行,誰能告訴我,剛才是不是錯過了一位隱居的世外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