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芋,本別於紅薯,芋頭,紅苕,番薯,地瓜,在此卻可混爲一談。
想當年,凡經過“瓜菜代”歲月的人,打死都忘不了吃地瓜,吃剛出鍋的地瓜,吃滾燙滾燙剛從爐子裏,被賣地瓜的老爺子,拿火鉗挾著,丟你手中地瓜的感覺。
這感覺,就一個字“燙”!
燙的你呲牙咧嘴,燙的你心急火燎,燙的你左右手上下倒騰的車輪一般,燙的你哎喲哎喲直叫喚。
可你不敢扔,一出手“啪唧”掉地上了,完了,地瓜摔扁了,吃不成了!
你只好一邊倒騰一邊吭哧一口,燙的你牙縫嘶嘶抽著冷氣,可也不敢吐了,只好一口吞了下去,立馬,你脖腔像滑下個火炭炭。
這感覺,這山芋,這火燙,現今個全都在中國偏隅之地巴東的地方政府官員心裏體現。其實,這燙手的感覺,哪儘限巴東這塊彈丸之地?這燙,更大範圍地體現在現今還對或還想對國民負責的更上一級更高一級的官員心裏。
鄧玉嬌,一個嬌弱女子,一個黃毛丫頭,一個少不更事卻有著自己人格底綫的小姑娘,一把水果刀,幾個揮臂動作,竟劃拉得整個中國網民群情激奮,官員坐臥不安,法律無可奈何。
因此,我們不僅要問:這世界怎麽了?
巴東,湘西一個偏僻小縣,一個在中國很不起眼的山區小縣,卻因鄭玉嬌而名嘈天下。不知巴東官員下一步,是否應該給鄧小姑娘頒一個“對家鄉建設有突出貢獻”獎?
要知道,現今個多少還沒被大衆眼球掃瞄到的山區小縣,默默無聞的小縣,山荒嶺野小縣的縣太爺們,為能使自己名揚天下,自己領地上了媒體頭條,都急得抓耳撓腮,噌噌地手爪子抓得直冒火星兒,拚了老命般在自家地裏挖地三尺,尋找能瞬間揚名天下的寶貝。即使不能那麽快吸引大衆眼球,只要絞盡腦汁揮金如土地跑媒體關係,渴望能有個中央級的媒體哪怕在報紙縫縫,網絡的嘎嘰角兒漏一小臉,都屁顛顛樂斷了腸子。若絞盡腦汁挖地三尺還找不著露臉機會,前提若能官運亨通的話,官員們恨不得扒了褲子在他那山梁子上來個裸跑——只要能吸引了公衆的注意力。
巴東縣有多幸運?鄧玉嬌事件在一個多月時間裏,連篇累牘地出現在凡是有華文的地方,從地方到中央,從大陸到海外,一網打盡所有關注該事件的眼球,巴東一個毫不起眼的山區小縣,不花一分一文竟隨之名揚四海。鄧小姑娘這貢獻還不算大?
可以相信,巴東官員目前還沒一個人敢有此念頭,能有此念頭。他們現在全一個個緊擦著頭上冒出的冷汗,屁股火燎地眼巴巴盯著上邊動靜,在全國百姓面前捅了這麽大的簍子,上邊如何怪罪,心裏邊正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鬧騰的歡實,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哪敢有此非份之想?
平心而論,若看實際效果,巴東官員這次為改變政府官員貪念慾念非份之念的確起了警赫作用,警示作用,警鐘作用。以致於他們在以後的尋歡作樂中,在強按牛(妞)頭時他至少得掂量一下,那拼命掙紮的小姑娘緊攥的拳頭裏,或她抱緊的書包裏還會不會有一把水果刀,修腳刀,鉛筆刀?這些本只能專用在小事小範圍的小刀子,冷不防揮舞起來會要了他的命!
要了命不說,小姑娘還當庭無罪釋放,他卻成了千古罪人!這一掂量,這一遲疑,他們或許會手下留情,或許,被堵住的弱女子還有一條逃生的道路。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巴東官員領取一個“廉政建設先進單位”的獎還是應該的,畢竟他們為廉政建設出了大力,流了大汗,甚至付出了鮮血,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這獎當然還應該頒給那當時囂張之極,狂妄之極,拿著一遝人民“之”幣搧打幾次三番不從的小姑娘臉頰的,令“貴”大人,火大,火冒三丈,慾火難耐,強按牛(妞)頭的,結果為廉政事業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壯烈犧牲”的鄧貴大,“貴”大人。
可是,我們還想問一句,這世界怎麽了?
鄧貴大們的膽子怎麽這麽大?是誰允許貴大人們領著人民“之”幣,卻幹著欺壓百姓的勾當?是誰,使貴大人將弱女子的反抗看成了是對權力的反抗,而這種反抗註定是沒有作用的,是必定會被強權壓服的?誰?
當我們放眼許許多多前赴後繼的貴大人們在無數次運用手中權力,達到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時,當我們的法律在強權面前軟弱無力,嚴重傾斜到強勢強權強力甚至強盜一方時,弱者,弱民,弱女子們又如何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大自己的反抗成本?!
這,也許就是如此衆多的同情力量罕有的持續的堅持著自己的壓力的濫觴所在。
終於,在這種壓力下,法律轟然倒塌,鄧玉嬌變成了一隻燙手的山芋。
在媒體倍加關注,網民一面倒的支持抗議下,鄧玉嬌事件持續發酵,發燒,發燙,終於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拿著燙山芋的當地政府,在上下夾擊下,不知所措,尷尬萬分,強制鄧小姐的措施一再變更,最後只得在匆忙的法庭議程後,在裝模做樣的法庭審理後,鄧小姐被當庭無罪釋放。
可我們心裏仍高興不起來,仍想問一句這世界怎麽啦?
試想,如果鄧貴大不是官員,是一個商人,是一介平民,這案子該怎麽判?如果,這案子沒有媒體關注,沒有網民支持,這案子又該怎麽判?
想到這裡,我們就可以看出, 鄧小姐該有多燙手,多放手上一會兒就不得了,
於是,幸運的鄧小姐被母親拉著小手,從法院走了出來,重新獲得了自由,燙手山芋終於被當地政府丟出了手。
燙山芋丟出去了,政府官員由此可以長喘一口氣了,剩下的就是巴東官員皮緊了等著收拾了,可法律怎麽辦?還有誰更相信這是法律的勝利?在強權強力的博弈下,法律屢屢成了一隻可松可緊,隨意為官員強權利用的東東——這怎一個難堪了得?
鄧小姐是幸運的,下一個幸運的燙手山芋會是誰?
(19-06-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