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悉原南開大學中文系教授郝志達先生逝世,一顆文星隕落,深感悲痛。我與郝先生僅有一面之交,那是一次文化沙龍的大型聚會。我們坐著談了約十幾分鐘。初次見面,我雖無相見恨晚之慨歎,卻有得一良師益友之欣慰。豈料邂逅竟成訣別,痛哉!
他的《若缺茶座》,談中國文化,論新中社會百態,不溫不火不躁,讀之如聽泉品茗,在怡然中獲得教益。筆者自知沒有資格寫悼文。為寄託哀思,花了一天時間收集了海內外追思郝先生的文字和郝先生生平事蹟,以及郝先生的重要著作,作一介紹,以此追念先哲,並以自勉。
一位署名雨雅的作者寫道:“郝志達先生為人寬厚,待人誠懇,我本人多次得到郝先生的恩惠。他在楚辭學暨先秦文學方面的造詣也為同行所交口讚譽,道德文章,惠及後人。”
郝先生著述豐厚,不僅有深邃的學術專著如《全校全注全譯全評史記》,《楚辭今注今譯》等宏大篇章,也有供少年讀者啟蒙之用的深入淺出的《孟子》,《論語》和 《三國志》,《唐詩》和《孫子兵法》等注釋和詮釋讀物。人們都熟悉易中天先生的《品三國》,那是主要供成年人讀的,而郝先生的《三國》是供少年讀者閱讀。目前國內以少年讀者為對象的歷史文化讀物相對不足,郝先生開了這方面的先河,功不可沒。
郝先生的學術著作得到臺灣同行的嘉許與重視,臺灣高雄圖書館就收藏了他的《文白對照全譯史記》共五卷。郝先生的其他著作還有《東方詩論》,《中國文化要義》,《國風詩旨纂解》,《楚辭今注今譯》等。
郝先生的一位高足,光明日報撰稿人韓小惠寫道:教我們古典文學郝志達老師,他也是一位嚴師,對我們要求得一絲不苟,也沒任何客氣好講。記得講到《詩經.東山》時,一共四段,他指定我們背 誦第一段和第三段,說是下節課要檢查。到了下節課,說到做到,果然就檢查,而且他知道我們女生老實,偏偏叫起兩位男生,一人一段。這兩位男生可真為我們班 爭氣,不僅悉數背上,還琅琅上口,喜得郝先生連連點頭,從此對我們班免卻背書檢查。
我很感激郝先生的嚴,《東山》全篇當時都背下了, 記得就特別的牢。上世紀90年代初,我到福建省東山縣去寫報告文學,採訪對像是當年被國民黨抓丁到臺灣去的老兵遺屬,我心裏不停地湧起《東山》詩句。回來 動筆寫作時,我采來《東山》詩古意,並用“我徂東山,慆慆不歸”作為全篇的主調,回環往復,增加了感人的力量。由此可見,當年老師們要求我們好好讀書的話 還是對的,心中沒有詩書墊底,文章也根本寫不好。
一篇作者署名老陸的文章中有這樣的話:在我回憶中他是東北哈爾濱人,父親是位副教授,我曾去過他家,給我的印象絲毫沒有教授之家 的感覺。畢業時他考上了南開中文系,“大一”時他還當上了學生會副主席,我曾專程到天津南開和天大去看望四五位同學,那時他在那幾位同學中,屬於出類拔萃的,給我的印象是風華正茂、因此畢業時留校當了助 教,後來一步一步登上了教授的職位。
我調出老郝在國外風度翩翩的照片,看了很久。我們國內的同窗,也只能 遙寄一份哀思,願他在異國他鄉安息吧!
最令人傷感動容的郝先生的一位生前好友,署名海上花落者的文字。讀之催人淚下。現擇要摘錄於後,讓我們這些郝先生的舊雨新知同聲一哭:
自從我去年回國後,與他老見過兩回,一次他來,一次我去。
去年9月間他和太太董老師去歐洲旅行,經停上海,曾一起在外灘歡聚。
而我今年10月回新渡假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為得知他被確診為肺癌,唯恐他時日無多,希望能夠再次聚首。
還記得在他新居門前揮手告別的那個下午,我搖下車窗,他的神情有些悽楚,當時我在心中歎息,這還是我認識他七年間第一次感覺到他的老去。原來,人真的是有預感的,那一面真的已成最後一面。
人生如過隙白駒。又一個可愛、有趣的人去了天堂。
而活著的我們,是否都表達了我們的愛?是否都珍惜了我們擁有的時光?痛哉。
我失去了可以請教中國古代文化經典的一位良師,失去了最欣賞我文字的一位元元編輯,失去了可以去蹭吃天津麻醬面、蹭喝特極綠茶、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一個後花園,失去了在大洋彼岸可以隨時借閱古書和史書、也長期幫我保存我那些寶貝書的一位書友,失去了經常嘲笑我開車太爛、但還是願意借車給我開的一位好友,失去了留給我在奧克蘭那些年最美好、最長久、最溫暖的回憶的一位長者。
更令人驚異的是,當這位好友準備打開網頁查看郝先生的資訊時,幾次電腦系統出故障,幾乎崩潰,幾經周折,好容易顯示網旨頁,立即赫然見到郝先生謝世的訃告,作者說,
難道郝先生泉下有知,親自報此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