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春﹐北島那場歷時一周的狂風暴雨﹐興許是冬老人的臨別贈禮﹐破壞力確實驚人﹗吹倒的房屋及樹木不計其數﹐若干地區的居民更斷電多天﹔是繼九月四日南島基督城地震後另一天災。奧克蘭東區也不能幸免﹐我家洋芳鄰柯絲婷及葛翰前院那棵百年大樹﹐也于此次狂風襲擊後連根拔起﹐車道全遭斷樹殘枝砸得個七零八落﹑慘不忍睹。
我向來有早晚散步習慣﹐可那周因惡劣天氣而無法如願。前幾天放晴﹐早餐後迫不急待便往外溜。卻看到一老一少Kiwi正在柯絲婷車道忙進忙出﹐原來是柯絲婷找來的泥水匠﹐在為她家車道進行修補。我想起自家車庫外有道裂痕﹐要不杜渐防微 ﹐恐怕將來花費更多 ﹔就趨前查詢修補費用。話盒子打開後﹐知道年長的叫羅伯特﹐專門修理車道。向他要了張名片﹐原來就住附近﹔年少的叫波比﹐是羅伯特兒子。波比見到我時﹐臉有尷尬之色﹐我卻覺得他有點眼熟﹔可一時記不起哪裡見過他。我請羅伯特忙完柯絲婷車道後﹐過來修補我家的﹔羅伯特一口答應會安排時間。
嚮午﹐我到信箱取信﹐卻見車道上那裂痕已經滑亮亮地披上泥灰新裝。嘿﹗動作這麼快﹗我立即跑到柯絲婷車道去﹐想親口向羅伯特道謝。卻不見父子倆﹗我忽然想起家中那件中國小旗袍﹐決定買瓶香檳去。
黃昏時分﹐我提著那瓶著旗袍的香檳酒﹐依著羅伯特名片找到他的家門前。應門的是波比﹐他一見我﹐又是滿臉尷尬。我仔細端詳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事…. 那陣子電視曾播映亞裔移民吃狗肉的新聞﹐‘狗肉風波’使得無知青少年學生們對移民有了負面影響﹐總找機會嘲弄亞裔人士。
那天早上﹐ 我出外散步。迎面來了三﹑四名上學途中的青少年學生﹐朝著我大聲叫嚷﹕
‘ 嘿 ﹗你們亞裔吃狗和貓﹗( Hei! you Asian eat dog and cat﹗) ’
接著就是一陣譁笑聲﹐那群嘲弄我的學生中﹔波比是其中之一。
我瞄了他們制服上的徽章後﹐認出是附近一所初中﹔就心平氣和﹐微笑向他們解釋說﹕
‘ 啊 ﹗我不吃貓肉﹑狗肉的﹐不是所有亞裔都喜歡吃的喲﹗’。
說完轉身就回家﹐那時我因常於東區學校輔導華人學生﹔不少校長﹑老師對我的身影並不陌生。
兩小時後﹐我在波比學校的校長室內詳細道明約見校長的原因。說起早上的事﹐認為學生在外言行嚴重影響校譽﹔希望學校師長往後多加強德育培訓。校長贊同我的看法 ﹐還馬上取出全校學生各班級的合照讓我看。當我認出波比及他的同學後﹐他馬上將他們傳召到校長室來向我道歉。我當時極力要求校長別懲罰他們﹐所謂‘不知者不罪’﹐我原諒學生們的無知。
那次後﹐我散步時也偶而遇見波比和他的同學﹔他們每次都滿臉尷尬﹐卻還靦腆向我道早安。後來他們升上高中﹐就再也沒遇見了。發育時期的青少年體型變化大﹐我已不大認出結實的大塊頭波比了….
想著想著﹐羅伯特也迎了出來。我要付他修補費﹐他卻婉拒。我打趣說﹕‘你沒把費用算進我鄰居的帳內吧﹗’
羅伯特忙說﹕‘絕對沒有﹗那是波比自願幫你修補的…’ 他又指著那瓶著旗袍的香檳說﹕
‘這已經是最好回報了﹗ ’
我笑而不語﹐想起這十多年來﹐‘旗袍香檳’已成了‘文化大使’﹐也是我送給洋人朋友的最佳禮物。
我們在一陣歡笑聲中互相道別。歸家途中﹐迎著拂臉不寒的春風﹐我暗暗為那次受波比嘲弄但沒動氣而高興﹔心裡溫暖極了。
一般非歐裔移民經常因受種族主義者的無禮對待﹐動輒扣上種族歧視帽子﹔我倒覺得毋需過份認真。何必拿別人的無知﹑無禮來懲罰自己 ﹖所謂‘凶拳不打笑臉’﹐只要積極找出誤會原因﹐解釋清楚﹔再找機會好好‘教育’一下無知者﹐大多能不傷和氣地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想起國與國﹑族群與族群﹐人與人之間經常因利益衝突﹐或缺乏溝通而造成誤會﹐或因成見而爭端不休﹔實在沒必要﹗冤家宜解不宜結﹐若能多體諒﹐設身處地﹑互相了解對方文化習俗﹐以和為貴﹐世界不就更美好﹑和平嗎﹖
看到最近電視節目主持人保羅.亨利(Paul Henry)因譏諷印度裔总督安南德爵士 (Anand Satyanand)不像紐國人一事﹐頗為感慨﹗雖他已公開道歉﹐但仍得以引咎辭職收場。說實在﹐身居多元文化國家中﹐更得時刻注意個人言行舉止﹔特別是傳媒界。發表言論時絕不容許有種族偏見﹐需知負面的報導對廣大受眾影響特別深遠﹐無知的青少年們尤甚﹗
6-10-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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