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羡慕有些在新西兰的老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在蓝天白云下安闲自得,无拘无束,逍遥的养老生活。可我这个人是劳碌命,不能有一点空闲,否则会无事生非弄出一些烦恼事来。近一阵子因为安排出版新书和订今年第四季度写作计划忙了一阵很少写稿,想休整一下,听听音乐喝喝茶,过几天真正意义上的休息。不料某天在整理贮藏室时看见一只香港某房地产开发集团董事长送的公文皮包。见物思人,想起了当年同他在上海波特曼大酒店和一位台湾女记者一起的夜饮以及同他那位电影名导演夫人在他家咖啡室关于编剧艺术的交谈。虽事隔多年,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难以忘怀的原因,不仅是这位相貌堂堂的董事长,而且还有他经历的那些不平凡的事业。想到这位中国地产界名人,真想写一篇他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可是没有20万字写不完这位中央某部长弟弟的故事,而他在上海开发的那个充满着翻天覆地的地块上发生的动乱却触动了我欲罢不能的写作冲动。只能不听音乐,放下茶杯,重作冯妇拿起笔了。
这是地处上海徐汇区黄金地段的淮海中路(前称霞飞路、林森中路,一度是法租界)1131号,原叫席家花园的欧式独立住宅。席家花园占地1500平米,曾有700平米建筑物。该宅是1926年由著名的德国建筑事务所——卡尔·贝克设计,整个建筑具有欧洲文艺复兴古典主义风格:高陡的红瓦复式大屋顶,装饰华丽的巴洛克式山墙和木长廊、角塔、屋脊小塔和挑楼用木构架或石墙承重结构,窗户用彩色玻璃装饰。笔者因工作关系(席家花园贴近笔者工作机关)曾多次进出那里,并了解那里不少相关情况。
建造如此规模花园住宅的主人是上海银行世家、汇丰银行买办苏州洞庭山人席正甫(1874——1904年)。他的第五个儿子席聚星(住友银行买办)在1927年送给他的独子席德基。席德基1948年毕业于加州伯克利大学建筑系,1996年病逝将此房留给妻子墨西哥人格罗利·奥苏娜。
上海解放后,席家花园作买办资产没收,交上海音乐学院使用(一度作过比利时领事馆和达芬奇集团用房)。1994年席德基要求上海市政府归还席家花园产权,获准收回产权后,次年与上海音乐学院签订了租约。1997年4月期满后,席德基的代理人陈某通过伪造1996年已死亡的席德基的签名,将洋房违法卖给上海音乐学院。“上音”作为国家房产的使用者,连同拆迁赔偿和50多年的租金,仅付400万人民币。
由于陈某伪造文件出卖房子,2004年席夫人向上海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出诉状。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海的沈某律师未经席家代表同意,在上海一中院与上音达成和解协议,一中院还作出了调解书。
2005年6月席夫人携女儿去席家花园,看到的是残砖破瓦,席家花园不复存在,席夫人悲痛万分。席夫人为此房巳打了十年赔偿官司,可是上海法院只裁定赔偿800万人民币,就是相当于房屋建筑面织每平米一万元人民币,而实际市价每平米在十万人民币以上,整个席家花园的价值是上亿的。上海滩曾有“徽帮最狠,见了山上帮(即洞庭山帮)还得忍一忍”之说,指的就是席家这种买办家族和金融世家的气势。1874年从席正甫开始担任在华外国资本最雄厚的汇丰银行买办开始,一直到其孙席鹿笙1929年去世,席正甫、席立功、席鹿笙祖孙三代充任汇丰买办长达55年。
这个上海滩金融大亨住宅被强拆有多少历史教训值得人们反思啊!
席家花园从50年代被没收到90年代落实私房政策收回产权,而且把席德基出生的房子作为建筑文物被保留下来,席家花园的命运在上海算是不错的了。因为有人说,要革命就会有牺牲,不破不力。在文革大动乱中用暴力拆掉的,比席家花园更有保留价值的建筑文物何止万千?可是席家花园的五次灾难留给人们的思考空间也是很大的。一,没收房子是当时政策上的一刀切,没有商量余地;二,落实私房政策还房不还地是基本国策,任何人没有资格提出异议,你买地无论投资多少是永远不还的;三,不法之徒冒名出售房子是经过公证的,违法者关也关过了,钱已退了,这幕戏已经演完了;四,律师违背委托人意愿造成无效代理和达成不公平和解是诉讼当事人用人不当;五,法院裁定赔偿金额不公,可以申诉。
一座民房不是碉堡,怎经得起五次冲击?如果房子至今没有被拆除仅仅是被占用,可能还有补救办法。其实要恢复原状不是不可能的,尽管不会再有原来的欧式情调和丰韵,但毕竟是对海外华人一个合理交代和温馨安慰,可是正在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诉的奥桑娜女士有这样幸运吗?希望她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