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前)第二、不同版本资本主义的竞争,意味着:传统的主权国家间竞争正在演变成21世纪“政府和企业联合体”之间的竞争。每个国家都是一个“政府和企业
联合体”,或“私营部门和公共部门联合体”,两者之间的关系直接决定了联合体的综合竞争力。私营部门压过了公共部门,就是2008年的金融危机;公共部门
压过了私营部门,就是僵死的计划经济。撇掉意识形态之争的泡沫,真正的现实就是如此,所谓“国进民退”或“国退民进”。中国是这个问题,美国也是这个问
题。
第三、一个国家,如果私营部门太弱小、整体竞争力不足、内部发展不平衡、面临外部威胁、主权尚不完整,就需要有一个比较强大的公权力。在这种情况下,大政
府、一党专政、威权体制、强人统治等,都是可行的形式,只要是过渡性质的,以扶助私营部门的发育为目的的,为争取国家独立自主和增强国家竞争力所必需的,
就是合理的,也是符合道义的。但需要注意公权力不能过度膨胀,不能造成私营部门的窒息,不能成为统治者的营私工具。同理,那些私营部门极为强大、国家霸权
也已经很强大的国家,就不需要很大的公权力,可以采取小政府、大社会的格局。但同样需要注意私权力也不能过度膨胀,不能发展成放纵的、掠夺性的资本主义,
像制造了金融危机的华尔街,为害社会,贻祸全球。
第四、自法国大革命以来按意识形态划界的“左派”“右派”之争,也正在新的资本主义格局中蜕变成“公权派”和“私权派”之争。强调公权压倒私权的为“左
派”,反之为“右派”;“左派”为制约私权力的过度膨胀而存在,“右派”为制约公权力的过度膨胀而存在;没有哪派代表“普世价值”,享有道义优势,也没有
哪派是“带路党”,代理外国利益。在一种理想状态下,两派客观上共同促进两种权力的平衡合作,共同致力于本国的竞争致
胜。
显然,这是一套简明而又颇具解释力和指导力的理论,很适用于当今时代。
其实罗氏并不是一个理论型学者,他写不出《国富论》这样的著作。但这也许正好帮了他,使他得以通过直面现实,从那些Never before in
the history of mankind have so few people had so much power over so
many的惊人现实中直接得出理性思考。
由此想到,为什么中国的学界没有人创造出这套适用的理论、产生出这样实用的思想?
西方自由主义经济学有意排除掉“权力”这个要素,在其半自然科学、近乎数学的华美理论的外衣遮掩之下,在诺贝尔经济学奖这个耀眼灯塔的导向之下,人类经济
活动中真正起作用的政治和权力因素统统进入盲区,被视而不见,被假定消失。如此明显的误导,竟能够有效地禁锢中国学界的思想发展长达几十年,很多人至今仍
然深陷泥潭无力自拔!
最有条件率先产生出罗斯柯普夫这套思想,率先走出自由主义经济学误区,率先建立起“公权力-私权力平衡合作关系”、“不同版本资本主义之间的竞争”理论框架的,不应该是非西方的、有反霸权传统的、有政治经济学功底的中国学人么?
看来,中国学界的解放思想仍是一个问题。一方套着本国老教条的枷锁,另一方套着西方老教条的桎梏,然后为了互相打架,每一方都让自己身上的枷锁和桎梏越套越牢。
中国不再需要张五常,但中国很需要出自己的罗斯柯普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