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过,中国政治改革的第一个定位,是将这个问题的地位降低一些,重要程度弱化一些,不再当作一个至高无上的首要问题。
现代国家建国六十多年后,经济高速增长三十多年后,两岸三地达成和平发展的主流共识之后,可以认为,对于中华民族最为重大的大事业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中
国汇入世界普遍历史并成为世界列强之一这个大目标,已经从一般的政治问题中超脱了出来,不再从属于某一个主义,某一条政治路线,某一种意识形态。
比较地看,当今世界各大强势民族,特别是各西方民族,都是已经解决了本民族大事业问题的民族。其中的先发者,成为了全球的引领者和统治者,后发者也陆续成
为了成功的追随者和全球统治联盟的成员。而中华民族作为一个后来居上的后发者,正在通过成为世界列强之一而成为世界新秩序的开创者和确立者之一。
这就意味着,这个大事业不仅是属于中华民族的,也是属于全人类的。进入21世纪之后,美国先后陷入道义危机和金融危机,中国越来越被寄予了开创世界新秩序的重托。
正是到了这样的历史时期,我们可以说,自中国20世纪初开始汇入世界现代政治史以来,开始有了全民参与的、主义信仰的、意识形态化的现代政治以来,终于逐步形成了一个超越性的、至高无上的、为全民族乃至全人类所认同的大事业。
大事业的意义在于,任何政治路线和政治主张,任何政治党派和政治势力,都不可能超越这个大事业,只能成为推进这个大事业的不同方式和手段;也都不可能垄断这个大事业,只能成为推进这个大事业的不同主体和力量。
在中国近代历史上,政治的分裂、山头的分裂直接决定了事业的分裂。保皇党将朝廷视为至高无上,革命党将人民视为至高无上,国民党将民族革命当作首要任务,
共产党将社会革命当作首要任务,民族主义者以国家的自由和权力为最高追求,自由主义者以公民的自由和权利为最高追求。正是由于没有共同认可的大事业,所有
政治路线的实行都必须以消灭反对派作为前提,也必须以某一派别政治势力的绝对领导和完全执政作为基本保障。
中国现代政治中积重难返、尾大不掉的绝对主义、一党专制和威权主义,以及政治斗争的非此即彼、你死我活、毫无妥协余地,追根溯源,都与这一点有关。皇帝还
在的时候,皇权至高无上,皇帝没有了,每个政党都无法无天。反对党批评执政党一党独大、专制独裁,其实自己也一样,一旦上台执政,也照样是一党独大、专制
独裁。
英国政治为什么不像中国这样?因为英国还保留了至高无上的王权,虽然主要是名义上的,但仍然在起作用。对于执政党和反对党来说,就等于有一个共同认同的东
西在那里,谁也不许反对。所以,英国议会反对党正式的全称叫做“国王陛下的反对党”,意思是,只能在国王的最高意志之下进行各类反对执政党的政治活动。
为什么美国政治也不像中国这样?虽然美国没有君王,但有一个高于一切政治,也高于一切法律的“天命”Manifest
Destiny理念。美国人始终都是相信美国是肩负人类使命的,这一点也同样使得美国相互竞争的两党有一个共同认同的大事业。美国共和、民主两党无论怎样
相互斗争,都不会超越这个大事业,也没有任何一个党会垄断这个大事业。
其他几个主要西方国家,如法国、德国、荷兰、意大利等国,包括日本,情况也类似,共同点是都有过民族的大复兴以及随之而来的帝国主义历史,从此形成了某种
超越性的、至高无上的、为全民族所认同的大事业。政治上相互竞争的各政党,表面上看似乎是完全的政治自由的产物,其实不是,而是严格分为主流和边缘,只有
共同认同民族大事业的政党才是主流政党,而背离大事业的政党永远不可能执政,而叛国的政治主张则属于犯罪。
中国的自由派,将政治自由理想化、绝对化,视为政治改革的最高目标,无视各国的不同和政治自由的前提条件,一味反对威权体制和一党专制,根本是搞错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