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上周五发表长文Billions in Hidden Riches for Family of Chinese Leader(中文版标题:总理家族隐秘的财富),指温家宝总理的家族合计掌控了高达27亿美元(约合170亿人民币)的资产。文章作者为《纽约时报》上海分社社长David Barboza,他在随后作出的回应中,否认了该文具有潜在的政治动机,也否认了调查过程中曾得到中国政府“内部人”的支持和帮助,坚持此文完全是出于他本人职业兴趣而作的独立研究。
实话说,文章确实有水平,通篇读下来,很难拒绝文中的叙述和观点。
文章并无明显误导的痕迹,论点与论据没有脱节。尽管文章标题和开篇都带有指控温家宝贪污的意思,但行文当中还是清楚地承认,没有证据表明温家宝本人聚敛资产,或曾亲自干预、帮助家族成员投资。文章重在强调,在中国,国家在经济中起着很大的作用,温总理及众多政府官员所做出的各项决策,可能会对企业和投资者的命运发生直接的影响。而受到了正面影响的人士当中,包括了温的多位家庭成员在内。
这类文章都是这样,不直接给出具体的定论,而是通过大量事实的铺陈,预留出一个很大的推定空间,由读者自己去得出结论。
大体上,以下高中低三个层级、三种性质的结论,都可以利用此文提供的内容直接推出。
最高级——温家宝本人对所有这些活动完全知情,他自己不便直接出面,在他的暗中支持下,经由亲属们疯狂敛财;
中间级——温家宝本人并未对亲属们的商业活动提供支持,但也未阻止其家族成员借助其身份、利用其影响进行敛财的活动;
最低级——温家宝本人清廉,也曾多次坚定地阻止其家族成员借助其身份、利用其影响进行商业活动,但无论如何,在他担任副总理和总理的十几年内,其家族多位成员的个人财富还是出现了暴增。
《纽约时报》这样的大型媒体,David Barboza这样的资深媒体人,都不是普通的角色,都是深谙媒体效应和受众心理的高人。他们明白,人们总是固执地只相信他们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所谓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最后这一个环节留给读者自己,媒体轻松地摆脱了自身的责任,读者愉快地施展了自己的判断,一举两得。
显然,以上高中低三个结论,对于该文的作者和后面的支持者来说,已经足够了。在这样一个时期,用这样一个媒体,发表这样一篇文章,释放出这样一组既不必负责任、又带有足够冲击力的“半成品”结论,已经是一场漂亮仗了。
其效应显而易见。
首先,关于温家宝家族成员聚敛财富的各
种说法,一直都在民间流传,由于始终没有任何权威性的定论,《纽约时报》这篇文章的出台,就算是关于温家宝的“斯塔尔报告”了。那些认定温家宝也贪污的人
们得到了很大的支援,那些半信半疑的人们会转而相信,而那些爱戴这位人民好总理的人们则受到了严重打击。
不仅如此,一旦人们开始相信,连温家宝等中共最高领导人也难逃贪腐指控,那么关于整个中共政权的道德指控也将顺势成立。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在回应这篇文章时说,“有关媒体的报道抹黑中国,别有用心”,避开个案,直接在捍卫中国这条底线上进行防卫,也是很明白的做法。
最后,除非中国政府能够证明这篇文章通
篇都是捏造,证明此文出笼的确另有图谋,否则,哪怕只是承认此文最低一级的结论,对温家宝本人、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的打击也是沉重的。因为中国政治领袖
的领导地位,仍然离不开道义这个基础,而且在当前的领导体制内,温又正是最高领袖道义形象的一位突出代表。这就意味着,他本人道义形象的毁灭,将导致整个
执政集团道义基础的崩塌,也将导致执政合法性的丧失。
西方媒体的一篇文章,就击中了整个国家政治体制的要害,就造成严重的后果,其他暂且不论,仅从这一点来看,各位当事人也是有责任的。
在政治还不能与道德脱钩的现阶段,对中国政治领袖个人的道义要求就只能是刚性的,没有余地的,因为这也是国家政治安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