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鄰琴姐
阿爽
清早六時多,正與移居英國的舊同學網聊著﹐忽的斷了線...
昨晚一宿狂風暴雨,想必是把電線也給颳斷了。馬上給鄰居琴姐掛個電﹐一問﹐知道她家也斷電﹔輕輕說了句:
「糟糕!看來早餐沒著落了﹗」便納悶掛了電。
八點多,忽然電話鈴響﹐那邊傳來琴姐笑語:
‘阿爽別急!你在門外等著我…’
我心想她又送什么過來﹖琴姐總是三天兩日就給我送點她口裡所謂的‘不值錢’東西﹐要麼是她巧手包的餃子﹑粽子或蛋糕﹑要麼就是自種的新鮮瓜果青菜﹐或她先生出海自娛釣回來的漁獲﹔她說都不花錢。可是在我眼裡卻全是他夫妻倆的辛勤勞動成果與愛心廚藝﹐確實是錢也買不到﹗
我在她家門外正看著那生機勃勃﹐琳琅滿目的果菜園﹐不一會,穿著花圍裙的琴姐出來﹐手上拿著兩個盒子:一個裝滿白裡透綠的餃子、另一放著個白胖大包子﹐上面崁了顆閃亮亮紅棗﹔旁邊還躺著幾個灑滿黑芝麻的金黃小煎餅,熱騰騰的香氣隨著晨風﹐快樂的往外飄...我的飢腸頓時也歡呼起來…
正奇怪著她怎麼如此神通廣大﹐全區斷電還能如此氣定神閒弄出香噴噴熱食?
看我一臉疑惑,琴姐輕摟我瘦肩笑道:
‘我跟你說啊﹐就算斷電一個月也不怕﹗姐家有煤氣﹐一定不會令你們餓著...’
我恍然大悟後道謝﹐她又說﹕
‘你趕緊回去﹐別把妹夫給餓壞了。韭菜餃子﹑南瓜泥大包及南瓜餡小煎餅都不花錢﹐除了麵粉﹐都我自己種。’
我無言﹐眼睛溫熱。斷電的早上﹐我這芳鄰又一次讓我感動﹐並整天快樂著﹗
琴姐來自北京,一口京片子特悅耳﹗是我居住的天狼星半月彎裡十六戶人家中唯一的華人芳鄰﹐她女兒十多年前來奧克蘭大學深造﹔現已成家立業﹐當上大律師。幾年前﹐ 曾是百貨公司經理的琴姐就與曾當軍官的丈夫退休來此與女兒團聚﹐順便照看外孫。咱兩家挨著住﹐相熟後, 話題多了竟成好姐妹﹔過年﹑過節我給她外孫送點小禮物﹔琴姐卻怪我花錢。知道她不諳英語﹐便介紹她到我開辦了的週末免費英文班去學習。她說自己生不逢時﹐中學時代碰上文革﹐書還沒唸好就被送去上山下鄉,趕上那城市知识青年到农村﹑边疆垦荒的热潮。那年她隨著大批“知青”到天津去接受贫下中农教育﹐在農村和劳動群眾生活了五年﹔倒也學會了一手種菜好本領。如今來到紐西蘭這個世外桃源﹐家家戶戶前園﹑後院大片大片綠土地﹐光種花草看著浪費﹐她就自己動手開闢個瓜果菜園﹐每天蒔花種菜﹐一來排解寂寞﹑勞動筋骨﹐二來也自給自足免花錢買蔬菜。
在琴姐辛勤勞動下﹐她園子裡的果樹﹑瓜棚總是碩果纍纍。英語有限的她無法與洋鄰居溝通﹐卻以燦爛笑容搭上肢體語言﹐每周忙著與左鄰﹑右里分享豐收喜悅﹔洋芳鄰總給她豎拇指﹐相處融洽樂呵呵﹗而我這唯一華人鄰居更得她特別眷顧﹐年前送我特別難培植的柿子樹苗﹐ 她自嘲說﹕‘ 我這粗人只會種田﹐ABC卻一個也不懂﹗你啊是文人﹐整天拿筆寫文章﹐卻四體不動﹔看來上天還真公平啊﹗’
說完呵呵大笑﹐一手拿起挖泥剷﹐手腳麻利的在我後院草地挖了個大坑把樹苗移植下去。
往後幾周﹐還不時過來關顧樹苗﹐看看小柿樹‘嫁’到我家後生活可正常。遺憾的是﹐也許水土不服﹐也許我不精園藝﹐柿樹苗長了幾片葉後便無疾而終﹔害得我心疼不已。不久,琴姐悄悄弄來大盆君子蘭放我門外﹐發微訊教我育蘭方法。我馬上回謝她﹕
‘惜琴姐友情﹐珍愛君子蘭﹐柿樹苗早夭﹔姐妹情開花’﹗
琴姐還經常給我種下合時令菜蔬﹐如茼蒿﹐香菜等。去年底﹐她又送我悉心培育的小油桃樹﹐這回我不敢掉以輕心﹐朝晚頻顧惜﹑日夜不相忘﹐小心呵護下﹐桃樹如今枝葉茂盛﹐開花結桃指日可待﹗
琴姐自謙粗人,其實手巧心更靈;也是虔誠基督徒。她參加了英語班不久就結識了一班志同道合的樂齡姐妹﹐學習英語外﹐又排練旗袍秀﹑學習太極劍﹔還不時在社團活動中義務表演。她們之中年紀最長的八十五﹐最輕也過七十﹔卻仍風情萬種在白雲新鄉秀出夕陽紅﹐自娛也娛人。琴姐如今已不愁寂寞﹐英語也稍有進步﹐我看了真高興!
旗袍秀表演﹐左一是琴姐
俗话说:有堵墙是两家人,拆了墙就是一家人。去年我到加拿大講學十多天,琴姐夫婦每天為我那行動不便的老伴送午餐。我天天與她微訊﹐她就把給老伴所做的美食餐點即時傳我看﹐旁邊加句﹕‘有知识人走遍天下,没知识人在家柴米油盐。家裡有我照顧著﹐你就放心工作吧﹗’
我回來後﹐給琴姐致送紀念品聊表心意﹔她瞋目怪我破費﹐又說﹕你二十年來義教新移民英語﹐对社会無私奉献,对朋友爱心關懷﹐我們众人都感动,為你做點小事又何足掛齒﹖
遠親不如近鄰﹐芳鄰琴姐簡直是上天派來照顧我家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