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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地拉那(阿尔巴尼亚)

作者: 香巴拉    人气: 5281    日期: 2018/12/18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也许是世界上最美的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都可以重来,那人生岂不就没有了遗憾?


然而,未必。如果没有积极的态度,没有足够的智慧,该失去的还是会失去,该抓不住的还是会遛走。所以活在当下,比念叨“人生若只如初见”,要有意义的多。呵呵,这是题外话,算是卷首语。


喜欢旅行的人,不厌其烦地追逐那些没有去过的地方,寻找初见的感觉……喜新厌旧,人性如此,概莫能外。


旅行的方式有各种,自助或者跟团或者私人订制,约伴或者独行,各有千秋,说不上哪一种好与不好,适合自己的就是好。


足不出户,也可以看天下,宅在家里喝着茶,听着音乐,看风光人文,读旅行日记,也像去走了天下一般……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而我,愿意是那个又累又瓜的驴子,在阳光下背着沉重的行囊,东张西望,磨来转去,然后挖空心思,费劲脑力,写一些疯话痴语,编撰成文,奉献与热爱旅行如我的你……


哈哈,世界的美好,在于其各种各样的生命形态——现在引入本文正题吧。


从斯库台去地拉那,班车就在路边停着,半个小时左右发一趟。有普通大巴,豪华大巴,也有小巴士,大约2个小时到达。我乘了一辆豪华大巴,是奔驰车。沿途也有并行的铁路,铁轨锈迹斑斑,没有火车跑,据说铁路早就停运了。


两个小时的路程,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山清水秀,景色宜人。越靠近地拉那,地势越加开阔平坦,很多土地被闲置着,任由荒草萋萋。做为中国人,对土地有种依恋,希望良田里都长着庄稼,甚至恨不得一年种N季。


我想起犹太人约瑟在埃及,他让埃及人逃避饥荒的方法之一,就是土地被使用几年后,有一年必须荒置,为的是让土地也休养生息……阿尔巴尼亚人深得此味?我觉着不是,是人有些懒惰。


一路走来, 村庄稀落,房舍破旧。阿尔巴尼亚是个小国,面积2.5万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三百多万,在巴尔干也是个穷国。按说,不应该这么贫穷。但,它就是这么穷。


两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一条大马路边。所有的人都下车了,我还在惶惑,为什么不进站。我一问,这里就是终点站。说好的汽车总站呐?


预定的住处离此地2公里,公共交通也搞不清楚,索性拖着箱子走吧,这是我的强项,反正一个人也不怕拖累谁。然而悲催的是,我花了一百多美元买的新秀丽的箱子,就这样一次次惨遭蹂躏,离开巴尔干时,轮子竟然各行其是,完全不受主人掌控了。唉,秉承自由是一切价值之上的原则,由它去吧……


地拉那,毛泽东时代被中国人讲说过太多遍的地方,初见,倒是比想象中的好,毕竟也是一国首都嘛。

从我住的地方,去地拉那的最中心处,要经过最繁华热闹的街道,大约不到2公里路。出门便路过一个鞋摊,感觉颇为亲切。鞋子也许中国制造?凭我的经验,这种可能性很大。

我越来越喜欢的旅行方式,是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不去打卡那些著名的景点,也不刻意去吃排名第几的饭店,信马由缰,走走看看,和当地人聊几句天,逛逛菜市场或者小卖部,路边木凳上坐一会儿,对路过的孩子说你好,对遛狗的人夸几句小狗狗多可爱。


地拉那街边的咖啡座,充满了市井中的热闹和温暖。几个姑娘喝着咖啡聊天,满脸的阳光,还有一种优雅。我拍她们,她们很开心。

关于给陌生人拍照,我的经验是:那些善良温暖的人,都会认为你给他们拍照是关注他们,是认为他们很棒,因此他们就会很配合,也很友好。类比,如果有外国人在中国给我拍照,我就认为她是认为我好,是善意不是恶意。但凡那些看你拍他就愤怒的人,往往……此处省略一百字。

我遇到一个大胡子老头,他的胡子好有特点。我对他笑,他也好温和地笑着,用中文说你好。我不知道他的中文是现在学会的,还是很多年前,中阿关系特别铁时学会的。他拄着文明棍闲走,家应该就在附近。他问我是中国人吗?从哪里来?诸如此类。抛开中阿的历史不谈,我感觉这里的老人对中国人还算很友好。

在此,不得不说说中阿关系。早年中阿关系好,当然是因为意识形态,都是社会主义国家。想当年,中苏关系恶化,中国被苏联和其它社会主义国家孤立,阿尔巴尼亚站在中国一边,所以中国不遗余力帮助这个小兄弟,甚至有割肉支援的感觉,也算是感恩。


中阿关系的恶化最早在1972年,因为那一年中美关系邦交正常化。中国事先没有通知阿尔巴尼亚,其对中国产生不信任感。并且阿尔巴尼亚认为中国背离了反帝反修的路线,是向帝国主义屈服。还有一个重大的原因,是中国当时国力不足,对其援助减少。


1976年,抓四人帮,文革结束,一直支持文革的阿尔巴尼亚认为中国彻底变修,遂驱逐了中国在阿的顾问和专家,成为反华急先锋,关系急剧恶化。1978年邓小平宣布停止援助阿尔巴尼亚,两家便彻底分道扬镳。

十年后,东欧剧变,阿尔巴尼亚成为资本主义国家,两国的关系才又逐渐好转,正常化。2018年3月,阿尔巴尼亚对中国人伸出橄榄枝:每年的旺季4-10月,对中国游客开放免签。

在此,不得不说说阿尔巴尼亚的前领导人——恩维尔·霍查,曾经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他生于1908年10月,卒于1985年4月,活了77岁,统治了41年。霍查一生追随斯大林,将其学说奉为神明,其铁腕统治也如出一辙。对内清除异己,对外闭关锁国。有这样的领导人,且长久统治,阿尔巴尼亚贫穷落后不难预料。


1991年,阿尔巴尼亚第一个反对党——民主党主席贝里沙公开批评霍查,学生示威游行支持,随后其政局动荡…… 现在,阿尔巴尼亚成了资本主义国家。

在马路上看人,形形色色的人流,也是很开心的事情。有的人走路很从容,有的人很急匆,有的人很优雅,也有的人很粗俗……各色人等才是芸芸众生。


我观察着他们,不时地拍几张照片,偶尔拍到满意的,就窃喜一下下,按捺不住地回放看看小图,也是一个极大的乐趣。

地拉那,是一个古老的城市。早在2700年前,阿尔巴尼亚人的祖先就在此地生活。它西距亚得里亚海40公里,南部和希腊接壤,历史上,它一直是贯通欧亚的要冲。文化秉承着小亚细亚、希腊、罗马等悠久而深厚的文明。


阿尔巴尼亚人,属于欧罗巴人种巴尔干类型,有别于斯拉夫人种。其祖先主要是伊利里亚人,公元前1000年逐渐迁移到巴尔干半岛西部,并逐渐排挤和同化早先在此居住的佩拉斯吉人和色雷斯人,于前7世纪形成众多部落联盟,前5世纪合并为若干王国。


公元前168年成为罗马帝国的行省,公元395年后归拜占庭帝国。拜占庭帝国存在了一千多年,到中世纪以后,哥特人,匈奴人,保加利亚人,斯拉夫人和诺曼人都时常侵略此地,民族成分也因而发生不断的变化。1190年,在阿尔巴尼亚的中部建立第一个封建国家——阿尔贝里公国,这应是阿尔巴尼亚的最早国家形式。

市中心斯坎德培广场附近有块绿地,路边木椅上坐的大多是些老人,颇有老干部风范。当然也有很多年轻人,据说阿国失业率很高。

霍查时期的阿尔巴尼亚,宗教信仰受到限制,70%以上是无神论者,或者说信仰共产主义。而现在,他们享有宗教信仰自由,绝大多数信奉伊斯兰教,少部分信奉东正教和天主教。有一种说法,信奉伊斯兰教是贫穷的原因,因为其清规戒律太多,人们趋于封建保守,且生了太多的孩子。穆斯林男人可以娶几个老婆,让人难以理解。人口负担过重,造成贫穷?也许如此。


欧洲最穷的三个国家,波黑,阿尔巴尼亚以及不被中国承认的科索沃,都是主打伊斯兰教国家,伊斯兰人口繁衍很快。科索沃独立,是至今悬搁在巴尔干上空的一个敏感问题。科索沃曾经是南斯拉夫人的文化发源地和领地,但现在基本上被阿尔巴尼亚人占居,且独立的幕后推手国也是阿尔巴尼亚。


我曾经看到一个帖子,让塞尔维亚放弃科索沃,因为科索沃的人口构成在很多年前以信奉东正教的南斯拉夫人为主,现在则绝大多数是信奉伊斯兰教的阿尔巴尼亚人,后者生孩子多,人口繁殖很快。如果,不放弃科索沃,阿尔巴尼亚人可以自由流动到塞尔维亚去,那么不用多少年以后,塞尔维亚也将是阿尔巴尼亚人的天下。到那时不用说科索沃,连塞尔维亚都是阿尔巴尼亚人的。

我来到地拉那的中心位置,斯坎德培广场,类似于北京天安门广场。广场上的塑像是阿尔巴尼亚的民族英雄斯坎德培。


斯坎德培,1405年—1468年,是拜占庭帝国的贵族,其丰功伟绩就是抵抗奥斯曼帝国对阿尔巴尼亚的征服和侵略。他一生指挥过25场战役,有24场胜利,黑色双头鹰是他的标志,也是现在阿尔巴尼亚的国旗。他死后,奥斯曼帝国重新征服阿尔巴尼亚,人民被迫改信伊斯兰教,直到1912年阿尔巴尼亚独立之前,再也没有一个人像斯坎德培那样,率领人民反抗过奥斯曼帝国。


曾经风光一时的共产主义者霍查、列宁、斯大林的巨型铜像,消失在阿尔巴尼亚巨大改变的1992年。

斯坎德培广场全景,广场刚刚重新整修过,铺着整齐的大理石。广场上的几何造型,五彩缤纷的颜色, 在湛蓝的天空下,格外的美丽,成了很多年轻人的座椅、卧具,倒也物尽其用。

广场上竟然有WIFI信号,倒是出乎我的想象。就像很多年前,我在柬埔寨乘坐从金边到暹粒的巴士,上边有WIFI,让我十分吃惊,也是我第一次使用汽车WIFI。

我在广场上闲逛一阵,一门心思想找的是阿尔巴尼亚的地堡。霍查统治期间,据说在全国修建了几十万个大大小小的堡垒和碉堡,而地拉那一定有很多。最著名的当然是0774工事,修于1972年,竣工于1978年,中国提供的援助。

我想找的是很恐怖的军事设施,但遇到的却是轻松活泼的马戏团表演。斯坎德培广场上,一场精彩的表演秀,让很多人驻足观望,当然也包括我。

观众里一定有很多的游人,而亚洲面孔也许只有我一个。广场上也有警察,但俨然不是天安门广场那般庄严肃穆,威风凛然。

我一直把演出看完,然后顺着另外一条道路往回走。

几个小伙子,站在路边一个高桌子旁边,吃一个馅饼类的东西,吃的津津有味。我问他们好吃吗?说非常好吃。我也排队买了一个,真的是很好吃。旁边还有冰激凌,大约5元人民币,买了三个大球,也非常好吃。这家店,做馅饼+卖+收钱等等,就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人看起来非常实在。不知为什么,人家明明是城里人,且是首都人,我却感觉她像乡下人。也许是她的朴素,老实。

次日,我睡到自然醒,磨叽到愿意出门为止。今天的目标还是找地堡。昨天广场教堂外边遇到一个发传单的女孩说,去霍查的地堡,可以先乘巴士到达DAJTI山跟前,然后坐缆车到山顶,附近就可以找到。我想试试看。


再次去斯坎德培广场,要坐的公共汽车就在广场附近。过了十字路口,迎面过来一个穿迷彩服的小伙子,戴着帽子,我认为他是个现役军人,在广场执勤。人们对职业军人有种信任感,无可非议,但也有很多骗子会利用这一点。我是个不太会怀疑别人的人,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善良,可以信赖,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这次却是一个意外。我问这个迷彩服,是否知道去某地的公共汽车在哪里上车?他不太明白,我甚至给他解释了地堡,说了很多遍,不知道他有否听明白地堡,但他肯定知道我要去城市北面的那座山。


他非常热情,说我知道,你跟我走。我问他是个军人吗?他说是的,是个军人,但不方便给我看他的证件。我一点也没怀疑他。其间,他还停下来打听了一下,核实了车次,然后领着我到了公共汽车始发站处,找到一辆车,问了司机,让我上车。我又和巴士车司机解释了一下,他说没错,我便上了车,坐到汽车的后边位置。

等了一会儿,车开走了。我看到穿迷彩服的小伙子,从前门也上了车,我有些奇怪。果然,一会儿功夫,他走过来和我说话。他会一些英语,大约三十多岁。看见他,我感觉越来越不舒服。我问他不工作吗?准备去哪里?他说今天休息。他问我,你一个人吗?有没有朋友同行?我一下子警觉起来。

车走了很多站,也不见他下车,我的感觉越来越坏。突然间,我意识到他上车就是在跟踪我。再看他,他穿的迷彩服也不是真的军装,很可能这是一个骗子。我心里一下子害怕起来,我得想法甩了他。他不下车,我就得下车。


汽车慢下来,我往门口走。他问我干嘛去?这里不能下车,还不到站呐。我没说什么,车门一打开,快速下了车,顺着来路往回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见他也急匆匆地下了车。我加快脚步,路过一个菜市场大棚,里面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我没有停下。再走,一个门开着,里面坐了很多人,但不是饭店、商店,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闯了进去。


房间里有很多桌椅,墙上的大屏幕在播放类似于股市行情之类的东西,里面大约有六七个人,三三两两地坐着,彼此间好像也都认识。我最终也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场所,不是办公室,不是售票处,不是航空公司旅行社等。


我走进去,一脸的惊恐,进门四处打量,像闯入瓷器店的大象。最里面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在和一个姑娘说话,抬头看见我,便走了过来。他衣着得体,面色和蔼,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我说:“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在跟踪我。”话没说完,那个迷彩服在门口出现了,他招手让我出去,我只好走到门口。再次看到他,我断定他真的在跟踪我。


“你为什么下车了?”他竟然直接质问我。我说:“对不起,我还没吃饭,我要吃点东西再走。”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有点不客气地对他说,你先走吧(YOU GO FIRST.)。我不再理他,赶快进来坐下,抑制不住地紧张。


问我话的小伙子还在那里,问我就是他吗?我说是的,他走了出去。一会儿他回来了,告诉我,你呆在这里吧,不用担心害怕,这里非常安全。他一再强调,这里非常安全,让我不要担心害怕。


房间里的人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都纷纷走到我的跟前,和我聊天。其中一个大哥还会汉语,可以用汉语数数,从1一口气数到30,字正腔圆,真真了不起。大家都拍手起哄,气氛一时欢快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他们都纷纷问我这问我那,我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大约三十分钟以后,我准备走了。小伙子目送我到了公共汽车站点,我上了汽车。琢磨再三,放弃寻找地堡,先回到了住处。此时才上午,我准备午饭后再出去转转。

午饭后,我再次来到广场附近,因为地拉那的精华部分都在这里。我很害怕再遇见那个骗子,也许那个骗子也怕遇见我,反正再没看到他。

我在广场周围的大街小巷里溜达,还为自己买了一个小礼物。店员是个漂亮女孩,非常会推销。市场化的地拉那,在慢慢变得时尚和繁华。我还遇见三个女孩,臭美拍照各种搔首弄姿,我在旁边抓拍到她们特别神采飞扬的瞬间。我把拍到的照片给她们看,她们激动地大呼小叫,好像我把她们变成了大美人。女孩留下联系方式,让我把照片给她们。回到住处,我便把照片打包,用电子信箱发给了她们。


再次遇到教堂外发传单的女孩,再次聊了很久。这个曾经封闭了这么多年的国家,正在顺应历史发展需要,不断汇入到时代的潮流中去。


初见地拉那,我留下我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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