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墨尔本联邦运动会英式篮球的比赛。
从小组赛的时候,本土作战的澳洲队和纽西兰银蕨队就一直在背后默默注视着对方,对方的主力阵容,对方的战术配合,乃至对方的伤病情况。因为她们心里都明白,真正的比赛其实只有一场,真正能和自己争夺冠军的,放眼天下,就只有对方。
可能是凝视的目光太过专注,澳洲队在领先四分的情况下,一个分心竟被眼前的牙买加队把比分板平。这个意外使以前在背后的私下打量忽然变成了面对面的直视,两个强队有可能在半决赛相遇,决战有可能提前上演。
双方默默对视着,澳洲队好像突然被一股情绪所左右,身不由己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她们转过身去,把这股莫名的情绪发泄到了新加坡队身上,众多的净胜球,决战被推迟了24小时。
决战终于爆发,面对轻松、镇定的银蕨队,澳洲姑娘们这才明白,原来那股情绪是恐惧,实际上,从她们把眼光从对手身上游离开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输掉了比赛。
1992年,马来西亚吉隆坡。
中国奥林匹克足球队再次占有和以往相似的局面:只要和最后一个对手韩国队战平,他们就可以拿到奥运会的入场券了。中国队的主教练徐根宝心中充满豪情,他决心不再和以往那些教练一样,总是寄希望于以防守来磨和对手,而结果却往往是窝囊地被对手击败。这次他要放手大杀,他要的不止是一场平局,他要的是赢,是胜利。
雨势减弱了,但还在下,双方的队员集中在通道里,紧绷着脸默不做声。忽然大会官员跑过来拉住徐根宝,说裁判认为场地积水过多,需要清理,比赛要推迟半个小时。说了半天,徐根宝才听明白,他急忙把快要走出通道的队员们喊了回来。等大会官员再想跟韩国队教练解释,已经太晚了,韩国队全体队员已经走入雨中,韩国队教练一脸的愠怒,可又无可奈何。
韩国队队员们在小雨中默默地跑着,活动着身体。但毕竟是二十来岁的孩子,不一会儿,有的队员开始嬉笑起来,冰冷的雨水洗去了大战前的紧张,他们开始追逐、嬉戏、打水仗,有的还抢过工作人员的拖把,帮着清理积水。而中国队的队员们此刻,则是站在通道内,静静地看着他们,默默地压着自己的双腿。
可以比赛了,中国队的队员们走出通道,雨还在飘,落在身上,队员们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场地依然很滑,一身白衣、盔明甲亮队员们倒着小碎步来到发球点。看对面的韩国队员,浑身的泥水已经使韩国队原本的红色队服弄得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但他们看中国队的眼睛却是红色的,面对着这凶猛的目光,队员们不禁又打了一个冷战,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比赛开始只有九分钟,韩国队3比0领先。
1981年,日本大阪府立体育会馆。
清瘦的袁伟民起身叫了暂停,中国女排的队员们慢慢地聚拢过来。赢了前两局,她们已经赢得了世界杯冠军,但现在,她们正在输掉这场比赛,在日本队的疯狂进攻下,中国队正在溃败。
袁伟民默默地看着姑娘们,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下的溃败使那个刚到手的冠军变得毫无意义,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可他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些新的世界冠军们,表现得真正像个冠军。
在他的目光下,姑娘们慌乱地低下了头,有的不知所措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角,有的无所适从地撕着手上的胶布,有的羞愧的眼中含着泪水。
教练还是没有说话,姑娘们只有硬着头皮顶着他犀利的目光。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暂停的时间快到了,姑娘们忽然慢慢抬起头来。袁伟民这时发现,在队员的眼中,竟好像闪现着火光,她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回赛场,袁伟民转身坐下,舒展开身体,吐出一口长气。他不再担心,因为他知道,那个他一手锻造的中国女排,又回来了。
1942年,德国纳粹占领下的苏联第一大城市,基辅。
一个有心理战专家之称的德国党卫军上校,被派来管理这座城市。这位心理战专家果然与众不同,格外法外施恩,破天荒地允许当地的人们组织一支足球队。
这支球队不久就引起了基辅百姓的注意,他们先是以7比2击败了纳粹的帮凶捷克军队队,接着又以6比2战胜了匈牙利驻军。人们开始走进球场为他们加油,结果,在数万人民的欢呼声中,他们以11比0完胜了德国的另一个协约国罗马尼亚队。在占领区基辅,球员们顿时成为了英雄。
人们的期望达到了高潮,因为下一场该是与德国军队的比赛了。按照那位心理战专家的计划,德国队将在这场比赛中取胜,这也本就是他允许基辅人成立这支足球队的目的。他要告诉基辅人,你们不错,但德国人更优秀。
比赛前,基辅的队员们已经被纳粹党卫军告之了比赛的结果。同时也被告之,顺利完成那位心理战专家的计划,平安无事。否则的话,结果谁心里都明白。
基辅人民蜂拥进了体育场。上半场比赛,3比1,德国人领先。
基辅的队员们回到休息室,大伙一声不响、低头坐在那儿,没有人碰桌上的水。过了一会儿,队里的大哥守门员尼古拉 特拉塞维齐抬起头来,发现大家也都在注视着他,他轻轻地说:弟兄们,我想赢这场比赛。
下半场,当双方再次站到中场开球时,德国人忽然发现,对面那些基辅的队员们眼中,不再有委屈、痛苦和悲愤,反之,他们的目光变得是那么平静、安详和坦然。
比赛结束了,比分5比3,基辅队获胜,全场的观众齐声高唱起一首古老的乌克兰民歌。
队员们依次走到一堵墙的前面,德国纳粹的枪手们奇怪地发现,这些人的目光依然是那么平静、安详和坦然。直到子弹穿过他们的躯体时,他们甚至还带着微笑。
两军相遇,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走到一处,要想取胜,全凭得是一股劲,那是横亘在胸中的一股劲,有人把这股劲叫做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