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当然喜欢过节,过节当然要讲过节的话,比如见面说:过年好,再比如说:新年快乐。
周六,车夫兼搬运工的我陪老婆购物。已经上午十点多了,诺大的停车场只零零散散地停着几部车。走进商场,看到几个男人和我一样,两眼惺忪、无精打采地跟在老婆后面亦步亦趋,可当男人们的目光无意中碰在一起时,无神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那无疑在说:哥们,世界杯好,朋友,世界杯快乐。
又是四年。若是忽然看到分别了四年的孩子,人们总会感叹孩子的成长和自己的衰老,但是四年之后再次看到世界杯,看到它还是那么美艳不可方物,还是那么夺人心魄,在它面前,人们永远年轻,你会忽然感觉,你依然还是个孩子。
What a start,都说四肢发达、但头脑并不简单的日耳曼人思想深邃,爱琢磨事儿,但弄起带有视觉撞击的感官刺激来,好像并不在行,再加上思想即不深邃,也不爱琢磨事儿的Sky TV的导演们一通编排,2006年世界杯的开幕式就成了这样:一个德国某小镇在丰收后人们聚在村边麦场上载歌载舞的文艺集会,前来赶集的有童子军鼓乐队,有美国大秧歌,跑旱船上坐着代表各村形象的大姑娘。。。。。。然后是信号中断,再然后是三个头发全都立着的傻老爷们,眉飞色舞地跟你讲述,那个发生在多好多年以前的春天里的故事。
根据事先的介绍再加上我的想象,我试着为您补足那些仍然在时间隧道里徘徊的那些中断的信号:一群已不年轻的男人依次走进场中,他们分别是:1958年的那个靠在前辈肩膀上大哭的贝利;1962年的那个有着一副残疾人双腿的飞人加林查;1966年的那个粗壮的尚未秃顶的博比查尔顿;1970年的那个球王贝利;1974的那个“恺撒”贝肯鲍尔和“无冕之王”克鲁伊夫;1978年的那个战神肯佩思;1982年的那个神偷罗西;1986年的那个一半是魔鬼一半是天神的马拉多纳;1990年的那个劳动模范马特乌斯;1994年的独狼罗马里奥和忧郁王子巴乔;1998年的那个大帝齐丹;2002年的那个外星人罗那尔多。2006年的王者是谁呢?一个月后,深刻的德国人将给你答案。
接下来是揭幕战。以往的世界杯总是以郁闷的战战兢兢开始,揭幕战1比0已算奢侈。但今夜,4比2,六个进球,和以往40年的郁闷相比,已经算得上是机枪扫射。
自1966年以来10届世界杯开幕式只进九球的记录在90分钟内就被打破了三分之二,还显稚嫩的克林斯曼带着幼稚的、反传统的德国足球回来了,一架老式的的轰炸机带领一群虎式坦克呼啸着碾过一个名叫哥斯达黎加的城池。
克林斯曼,这个执意把家庭安在加州阳光下的德国异类,这个楞要把一名曲棍球教练作为球队战术教练的反骨份子,这个某个早上心血来潮就要求全队开练“瑜伽”的时尚中年,不会因为拥有一个美女老婆而褪尽铁血遗传,他的勇气像纹身一样刺入了团队每一个成员。这不是最好的德国队,这也不是我们以前印象中的德国队,没什么假深沉、故弄玄虚,没什么装腔作势,就像是在麦场上,像爷们儿一样闪电般把对手摁住,然后是亡命地一顿暴拳,哪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于是就有了拉姆,这个正在进修银行会计专业的前滑雪运动员,一个小个子,一个不会说巴伐利亚德语的伤兵,在禁区角横抹,以一个世界杯前所未有的终极角度,把一枚穿甲弹硬塞进了对方的城门。
于是就有了已经28岁才开窍的克劳斯的两次愤击,于是就有了福林斯的穿心绝杀。。。。。。
这样的揭幕战预示着什么?进球,进球,再进球,人们已烦透了功利主义的泛滥成灾,人们现在终于有点理解克林斯曼在德国足球元老院的围剿下仍然高举进攻主义大旗,很感性的一个美国化德国男人,很感性的一句更衣室动员:“我们每个人都通过了这个决定——就是一定要进攻,这是最好的选择”,这支还不太明白怎么防守的球队让我们顿觉当年隆梅尔元帅的神武,“没有汽油,那就烧你们的血开着坦克去进攻好了”。
大地重回,铁血重归,一种有缺点但漂亮的攻势足球猛地抬头,把四十年来的沉闷腐朽击破。
What a start,但别忘了向哥斯达黎加队致敬,别忘了向忍着膝伤两捣对手大营的孙继海的队友万乔普致敬,同时也劝忧伤的吉马良斯节哀顺便。勇敢的哥斯达黎加人,你们要快些从废墟里站起来构筑新的堡垒,因为同样凶猛的厄瓜多尔人就要来了,擦干血迹,掩埋好同伴的尸体,6月15日的深夜,我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