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妈总是在我快下班到家的时刻,目光便不经意地投向窗外,一直落到窗外的巷口尽头处,于是他妈就起身打开屋里的门闩……在一次只有我们父子在家的时候,儿子突然问起我这个“伟大”的发现,“不止一次看到的,你知道吗?”
我平静地笑了,说我知道,当然知道。儿子有些不解:你们这么好,咋没见你们一起上过公园,或拉手上过街?我摇摇头,又告诉儿子:有这另一种牵手就足够了。
儿子似懂非懂地不再吱声。见他一脸茫然,我反问他:你大了以后母亲还拉手领你上街吗?儿子摇了摇头。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又告诉他一个他也许永远也发现不了的“秘密”:你的每次大小作文,你妈都在你睡熟之后悄悄地从你书包里拿出来,回到里屋认真地读,就像每天半夜总要给你掖掖被角,怕你睡梦中蹬开被子着凉一样。她先戴上眼镜,然后双手高举着本子,努力地用抑扬顿挫的音调动情地读着。她用小音量出声朗读,就是让我也分享一下你进步的喜悦,品评一下文句的优劣。你妈的文化程度并不高,可是总像话剧演员背台词一样,那么专注、那么努力制造朗读效果。“啧啧,这段写得真不错,是不?”“这句好像有点毛病吧?”“嘿,这个作文老师给了满分!”“唉,这个作文得分也太低了。”……那种“以文优为喜,以文劣为悲”的心理和神态,是那么直露、那么让我心动……
儿子显然被这个“秘密”吸引了,大睁着眼睛,表情凝然不动。但我想他的心里正翻江倒海,遐想联翩。“这就是我说的那种关注,关心,也是另一种牵手,心灵的牵手。”最后我这样对儿子说。
流年似水,儿子如今已上小学五年级。他妈也下岗了。一天,他妈干一份临时工作很晚未归,我发现儿子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妈咋还不回来呢?”窗下总是传来停放自行车声,那是左邻右舍放自行车时发出的。当又一个停放车声传进窗里时,儿子立刻起身跑去开门:“妈回来了!”
没错,果然是他妈。“你怎么能在众多停放自行车的声音中分辨出妈妈的声音呢?”我问儿子。“我就是能分辨出来!”儿子自豪地回答。
儿子终于理解了心灵的牵手。
一首叫《选择》的歌这样唱道: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随你到海角天涯,爱你到地老天荒。讴歌的是爱情,其实何尝不是讴歌亲情呢?“选择”、“相随”、“相爱”,没有心灵的牵手是做不到的。它是平凡的,普通人都能做到;它又是伟大的,可以穿透苍茫烟雨、沧桑岁月,定格在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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