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望浮云

作者: 陈雪    人气:    

        不胜惭愧，眼下在改革开放春风的沐浴下，国人的生活日渐好转起来，且已出现一些富比石宠的佼佼者，而我却不才得很，怎么也赶不上时代潮流，日日惨淡经营着“三个一”工程——一介书生，一份工薪，一家四口人，生活之清淡可想而知。面对如此无能的我，圈内圈外的人大概当着我面虽不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不好意思直言，只好改贬为褒，或说我是“耐得寂寞，甘于清贫”，或赞我为“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恭维得我竟也有点飘飘然，好似自己真的是一位处士高人似的。想来真是好笑。
　　当然，我爱读书是事实，那是我的人生乐趣。工作之余，总是喜欢在淼淼书海中游弋自乐，偶尔也写一点连我自己也不忍卒读的所谓文章。可每每从“书海”中爬上岸来，回到严酷的现实当中，照例还得为一家人的生存状态而费心操劳。是啊，买房子借的债如何还？一双儿女眼见一天天长大，其教育费用怎样解决？诸如此类的问题，对我来说尽管往往是一筹莫展，但又不能不去考虑。自己呢又不谙生意经，自然不敢“下海”去游荡，况且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真让我改弦移辙投笔从商，那恐怕就成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事了。说我朽木难雕也可，骂我竖子不可教也罢，反正我就是我，我实在也不愿轻易改变我自己。所以在我家，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年复一年，清风依旧。我寻思着“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坚信“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出无车食无鱼又有何妨？一碗面，一床书，一屁股债，他人难耐其穷，我却不改其乐，古人有道是“人间有味是清欢”嘛！
　　日前，我翻阅书籍，发现清人吕种玉在他的著作《言鲭》中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读书人特别贫穷，有一夜他坐在院中点燃香炷，向苍天祈求保佑。忽然，他听到空中有天神的声音说道：“玉皇大帝被你的诚心感动了，他派我来问你想要什么呢？”读书人答道：“只要我这一生能够大致满足衣食之需，能够终生逍遥于山水之间，我就心满意足了。”谁知那天神听了大笑说：“你说的本来是上界神仙们拥有的乐趣，你没有资格得到的。如果你要的是大富大贵，倒还可以考虑。”吕种玉讲完故事后感叹道：“盖天之靳惜清乐，百倍于功名爵禄也。”读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并推想着这位吕先生是否也是一个穷书生，编造这样一个故事来自我安慰？于是我又记起一则外国寓言，一只狐狸因够不着葡萄，而说那葡萄是酸的。
　　又一想，那葡萄既然够不着，是酸是甜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葡萄又不是主食，有它没它都不会影响填饱肚子的。芸芸众生，各各有志，萝卜白菜，自有所爱，人生苦短，时如白驹，能够尽自己的努力，做自己愿做的事，不是也很好吗？当然，人生在世，谁都想过得好一点，谁都想拥有尽可能多的钱，钱多了不管做什么都不犯难。但是人毕竟各有各的事业，各有各的追求，在社会上找准自己的位置，我想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正如孔子所说：“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是啊，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商海踏浪，欲海嗜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其实这些人只要能“从吾所好”，即使“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便“乐亦在其中矣”。尽管如此，我仍非常赞赏那些在当今市场大潮中游刃自如，大把大把赚钱的同胞们。他们大多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拼命的付出，在赚钱的同时，也为社会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对这些人，我很该为他们唱赞歌的。只是自己无法仿而效之，咱不是那种料。

　　所以遥望着那一串串晶莹欲滴的“葡萄”，只能望洋兴叹，咱实在够不着嘛！但我心里却非常明白，那“葡萄”确实是甜的，只是咱够不着而已。够不着就算了罢，自己毕竟还有别的“果子”可餐，万万犯不着眼馋别人得到的“葡萄”，更不可去取不义之财。还是孔老先生说得对：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郑板桥有副对联，更是让我佩服之至，道是——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