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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有久逢甘露的寂寞

作者: 白音格力    人气: 1755   





     你会在某一刻回忆你的初恋,也会在某一时想起某个人,或某个场景。你有短暂的失落,短暂的与世隔绝。甚至在你经过一家便利店时听到里面传来糟杂的某一句歌词,忽然就想起某些跑调的年轻的唱腔,湿漉漉的。
 

   大多时间,这些瞬间很多人并不太在意。岁月最残酷的改变,不是你的容颜,而是你爱着的心;岁月最惨烈的改变,不是你爱着的心,而是你的心成了硬茧。
 

 我 曾经拿着书游荡在城市中,在陌生的宾馆旋转门等朋友。宾馆的服务员会给我倒上一杯水,她看到我在看书,浅浅地笑了。你知道她每天接触的人都在干什么?电 话、生意、臭嘴脸、大肚皮,还有肮脏的眼神。而那一刻她的笑是天蓝草碧云白风清,是寂寞岁月里灵魂最单纯又丰盛的表情。我也为这一刻,把不知是否蒙茧的心 再仔细检阅一遍,直到看见这心依然柔软如安睡的婴儿,他正在做着甜蜜的梦,才安心。



 这些诸多的瞬间,犹如某个午夜的某场奢华的寂寞,寂寞里奢华的某场遇见。它是没有预期的,是午夜寂寞里门外的敲门声,咚咚咚,你呼吸急促,手脚慌乱,是早就邀约了似的,裹挟各自生疏的岁月赴这久违的洁净的颤栗。原来,我一直没有说错,我有欢腾的寂寞和寂寞的欢腾。
 

 这 寂寞与写字的人来说,它便是文字的灵魂。记过一段文字,每当朋友写不出字时,我就送上这珍宝。当四周对你呈现出一份寂寞和安静时,其实,是你内心最丰富、 思想最驰骋的时刻;可是,当四周开始演变得丰富与喧嚣起来时,你内心的沉淀和安静也减淡许多,显得空白和无聊。我是常惹上寂寞,那些过往才能饱满光滑,那 些细小微不足道的现世尘埃才开出隔世的花,那些无法得窥全貌的未来才可触可探。如此,寂寞于等爱的人来说,那个人就是他的灵魂了。



 法 国电影《天使的肌肤》里,安琪拉只见过格雷古瓦一次,就踏上了寻找格雷古瓦之路。她受尽磨难,但从不缺失爱,因为她在对格雷古瓦的爱的寂寞里有盛大无比的 爱。在一步步想法靠近格雷古瓦的时候,她竟戏剧性地进了监狱。她的每一天似乎都那么宁静,她的眼神,她的身影,这恍如隔世的微薄的一次遇见,竟牵动她千里 万里地寻来,甚至爱的人娶了总裁的女儿,她仍是静如秋水,爱在水面下不受纷扰。她定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描摹她的爱,她是寂寞的,但寂寞并不令人觉得她可 悲。她有悲悯,不论对爱,还是对身边的人。终于从监狱里出来后,她哪儿也没去,待在监狱旁边的修女院,每天围着监狱的外栏种花。花开了以后就采摘,送给每 一个狱友。最后,就连她的死,都那么寂寞和宁静,毫无征兆。但这寂寞和宁静又是那么美好,不会为她的死有一丝悲痛。这亦是她需要的。
 

 记得安琪拉进监狱后,其律师去找格雷古瓦时,他说:我几乎不认识她,我们只见过一次。安琪拉律师说:要见过几次,你才能了解什么人,要经历多少痛苦,你才能注意到什么人?一个只见过安琪拉几次的律师有这般的通透,一定是被安琪拉身体里宁静而寂寞的爱给感染了。



 安琪拉的爱是卑微的,她的一生,只见过那个爱的人两次。一次,她爱上他,一次,她继续爱他。第二次相见的那一天,他的灵魂应该是很寂寞的,在面对宁静的安琪拉的时候。他是慌乱的,他是无措的。对面的安琪拉,依旧是宁静。
 

 他说,听说你在找我。
 

  她说,我一直在找你,但是最后却是你找到了我。
 

  他说,那我现在带你走,你跟我走吗。   
 

  她说,我不走,但继续爱你。
 

—— 我不走,但继续爱你!安琪拉死后,修女给格雷古瓦的信中说:她永远沉默,永远孤寂,她无处可去,但是她并没有迷失。有人说她不该留下,安琪拉拒绝这种自 由,她追寻的是另一种自由。一天一位牢友说,就好像是邪恶无法控制她。她在没有痛苦中死去,留下了这片宁静的空气,她的花园任何时候都散发着她的气息,即 使花也会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特 别喜欢修女的这封信。安琪拉一生遇见他两次,但她至死,仍有久逢甘露的寂寞,这是比爱本身更有内容的辽远与静默。当然影片表达的并非这样的单薄,这是我从 影片带来的诸多思考里截取并珍爱的一方世界。这是安琪拉的世界。我知道,如同有的人说的那样,当生命中遇上绝望、孤独、痛苦,我们会希望有一人在身边,这 个人的肌肤可以温暖我们,这个人的爱抚可以怜惜我们,这个人的嗓音可以唤醒我们,这个人是我们的天使。可是,很多时候,我们没有这个人在身边,那么我若爱 过,我一个人在深夜独处时带给我寂寞的那个人,就是天使;我一个人走过黎明时遇到的第一束阳光,就是她的肌肤。
 

 我想过很多故 事,都是关于寂寞的一场遇见。比如在高贵的旋转门里看见多年前的恋人,那一刻你没有转头目视,直到走出旋转门,一个人愣在那里,一切都在一秒钟内静止,这 孤独的一刻,你没有回头。比如你每天走过的街道,总是感觉有一双热烈的目光像小手一样牵在你的胳膊间,恍惚传递着一些神秘的情人般湿润的快乐。比如你在不 再怀有爱情的年纪里突然收到一封说着琐碎温暖的手写信,没有寄信人的地址,但你突然知道了幸福不是查无此人。比如,因为一个人,生活中每一个细节,似乎都 有了生命力一样,跳动的感觉。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都不在是一个人的事了。比如很多很多年以后,你在错过大好年华、错过新鲜爱情、错过幸福时光之后,有一 天,一个人从对面走来,你一下子撞上她的眼神,你凝眸,神思,呼吸密匝,止不住问自己,为什么看到她,我会觉得,此时若抱住她,我整个的灵魂都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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