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精神不错,在露台上为多肉植物分家,整个夏天的阳光雨露过后,它们长势惊人,很难相信,我几乎没加以任何照顾。 有個朋友说,你很会养花。偷笑,假如一年拍几次茶花米兰杜鹃上传社交网络就算会养花,我的那些真正精通植物并且与之长期共处的朋友们一定都是花仙子。 事实上我不只不会养花,将时针拨回去十年,我甚至对花花草草没有兴趣。田野里麦子黄了,石阶缝里生了绿苔,这样的事,我不在乎。我不是一个从始至终富有情怀的人。 十几年前我是什么样子呢?烫着生平唯一一次的栗色爆米花发型,涂黑指甲油,听摇滚乐,写矫情的青春疼痛文学……不是喜欢,而是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少有事物能带来笃定持久的快乐。 佝偻着腰去挖土,笨拙地将白牡丹和观音莲分成四盆,泥土干了,用小勺子碾碎,漫无边际地想着,接下来可以再养点微型水草,小景观好看,又不至于繁重得难以打理……就在这个时候,一束阳光穿过云的罅隙落到我的手臂上,暖暖的,有点痒。我愣愣神,知道有些类似礼物的东西到来了。 不是我在料理植物,而是植物在料理我。培土,拔草,浇水,晒阳光。不是别的,是我的心。 生活并不总有选择,更多时候,它将世界的某一部分推到我们面前。有时粗暴直接,有时绵长温柔。与之相互认识彼此接纳的时间里,往往懵懂不自知,需要长久的陪伴、考验和突如其来的醒悟。 真是一朵花开的心情。 写这些文字的过程,就像一种艰难的寻求。经常发乎一念之间,于是需要拼命钻探,极尽所能地利用我有限的人生经验和情怀,使其尽量真实动人,且不至于寒酸。它们大多数出自我的一份专栏,可想而知,每隔一周我就必须花时间来思索,找出危机四伏的狼狈生活里琐细的美好,接着修饰它,自圆其说。所以难免有些牵强,带着不可能忽视的“表演”痕迹,像一张收拾得过分整齐的桌子,让人不得不怀疑它抽屉里掖着多少汤汤水水残羹冷炙。 偶尔写得很费力。尤其当命运一再展示狰狞面目,如浪头一个接一个肆虐扑来,这些粉饰太平的小方块就像超市货架上廉价的浓汤宝,显得多么轻飘虚伪不负责任。我讨厌不诚实,因为意味着怯懦,意味着不敢直面和坦承生活中最不鲜见的绝望的阴影。可是这样纠结好吗?连通俗歌曲都会唱:“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所以其实还是有选择。选择看见美好的,忽略丑陋的;选择记录愉悦的,收起糟心的。 择出更为理想的部分,擦拭干净,摆上生活的台面,对我而言,一开始是整理自己的仪式,能够从中获得让人生赖以为继的尊严价值感,以及某种必要的心理平衡。渐渐地,当我真正开始融入,其间恩赐便如这午后的阳光,突然绽放,清晰明亮。 朋友丹鸿这样写我:“想起她拍了那么多晨昏的天空、喜悦的花朵,就明白了这些画面的暂留是对疲劳的宽释,而之间是行走。” 我只想说,从微小的地方去找生命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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