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前短语:折腰与屈膝
靖节先生之所以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勇气,是在其尚有田园可归也。设其竟无隔宿之粮,在“母老家贫子幼”之情况下,难保不屈膝于现实。所以,吃饱了,才能站着说话。
“码”,本来是个数字符号,像门牌号码、球衣号码等等,但是配上了一个“价”字,在“现代经济社会”里,就成了衡量“价值”的标准了。
年前某日,曾见某一管理学者,饱餐之后在翻弄着几张从美土寄来的耶诞卡,一会儿口中念道:“这张是一块两毛五的”,再翻过另一张又念起:“这张很便宜,是四毛五的……”难怪很多人都认为老美们大多是胸无城府的——连千里所送的“鹅”都还能被人辨认出轻重之分呢!
朋友老景,二十年前曾创作短片小说一篇,题名“未完成的交易”,故事内容大致是说某一水果店老板娘,偶然间谈起嫁女儿要聘金的事,要是准女婿是个小学毕业的,起码得要五十万,要是中学毕业,十万就够了,要是能大学毕业,聘金可免——这倒不是特别优待知识份子,因为最后有人谈起对方是个医科毕业的,她立即脱口而出:“女方愿陪嫁嫁妆百万”。可见,“价码”一词,在下里巴人之中还有为负值之可能。
“价码”如果是出自学者夫子之口,则谓之“价格”,如果出自于凡夫俗子之口则可谓之“价钱”。不过,无论是“价格”也好,“价钱”也罢,几万几千几百几十块总是会教人一目了然的。然而同样的也是一“价”——“价值”——本该是一个教人莫测高深的抽象概念了,可是事实上却又不尽然,譬如某一位号称“最有价值的男人”,或是“最有价值的女人”,其本身的“价码”必然是相当惊人的!
“英勇”或是“义行”,本来也都是教人“莫测高深”的抽象概念。但是同样的也都能订得出“价码”来,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中的“重赏”不就是可能达到黄金几千两的高位“价码”吗?冯谖跑到“薛国”去出了一趟差,就以孟尝君所有的债券为“价码”买到了当地百姓的“义”回来。
据说唐代有一位姓张的“司法官”,准备要接办一件重大的刑案,在他发出通缉“传票”之后,桌上看到了一张小纸条,写着“出钱三万贯,别再问此案”,张某一气之下就把条子给扔了。第二天他桌上却又摆上了一张条子,写着“十万贯,办不办”?这下子张某才真的收回成命了。人家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解释说:“出钱十万,可使神乱,惹出祸来,多不划算,明哲保身,否则完蛋,自求多福,所以停办。”可见在张某心目中,“十万贯”是沟通神明的“价码”。只出“三万贯”的“价码”,门儿都没有。
现代如果出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他必然会口呼:“价码太低,不干不干!”
民国七十四年一月二十日自立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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