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是渺小的,当这个生命浸泡在浮躁、虚荣与俗流中时。也不必去寻求伟大,只把心境漂洗清爽,拥有一份真实的清新,沿着自然的生命轨迹,即如流星也大可自慰,难得的是一份独到的情怀…… 吹 牛 吹牛的人天生是做摊贩的人才,今天在这里摆摊,明天在那边设点。牛皮的本钱是唾沫星子,本小利大。有人听,自然就有了身价;没人听,不也练了口才增了面皮么?吹牛的人多多少少总有市场,因为总有人慈悲为怀,不愿败了人家的雅兴,好比信佛的人,明明抓了一只苍蝇也要放生一样。 客 气 很多的笑意堆在双方的中间,有早先预备好的,有像自来水一样一拧就来的,也有如奶油蛋糕上面那一层奶油一般刻意装点出来的。先是笑,笑够尺寸;然后握手,握出鸡皮疙瘩;再然后请茶,顺便请出不同规格但通通超高的帽子;或者还要请吃,吃则必定要吃了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拔你一根毛,你剥我一块皮。谁叫四海之内皆兄弟哩。 很多客气像一只扔进烤炉半分钟就取出来的生红薯。热得可爱的表皮并不等于里面也冒香气。 说 教 中午的时候,非要耳提面命告诉你太阳是早上5点零5分从东边山凹里升起来的道理;而你却昏昏然想午睡。 说教的人其实很辛劳很忧国忧民的,从一粒饭他要把几千年古国的兴衰荣辱从肥肠满腹里挤出来,韧性地塞进别人的耳朵;从一只花花绿绿的短袖他会全方位论证礼义廉耻男盗女娼,然后悄悄松一下自己的裤腰带;一句顺口溜更会使他的脑神经立刻开启警报系统,然后引发理论传送带,高频率大批量输送进口的国产的组合的高级语录,以此围剿哪怕只是一言半语的非我情绪。 说教原本像女人的义乳,蛮堂皇蛮丰满的,可一取去那壳子,就干瘪难看得很了。 盲 从 把虚妄做了教义并赋予精神的套封,仿佛真理从中产生了光芒。幻影式的光芒就在众人的欢呼中衍生出魅力。这魅力又经过人们的口舌传播形成更大的光环。 谁也不愿承认自己的判断失误,谁都愿意别人的论证之上加上自己的妙语,尽管本就是虚妄的论题。 也有一种坚信,前面那么多人难道都会错么?更有一种惯性,反正不至于亏欠到哪儿去。 挡不住的诱惑是虚荣与实利,耐不住的寂寞是清贫与高洁。廉价的灵魂随时要裹在时髦的皮毛里,去追随流行的背影,而真理恰恰不着漂亮的衣饰也没有婀娜的身影。 那就让孤独继续孤独,成为永恒的风景;让喧嚣与骚动继续在红唇绿眼的簇拥中涌动波峰中的泡沫。 忘 却 就是把所有得意的玩意儿一丝不漏地反复曝光显影,而把其余的一切全部省略,恨不得连记忆的底片也一毁了之。 忘却也算是一种美容术,延年益寿不敢说,三分香艳还是颇让人感觉良好的。 闲 聊 闲聊大约是有性别之分的。男人喜欢聊国际风云、体坛赛事、官界商道外加女人美丑;女人则愿意聊流行服饰、发型身段、儿女忧乐外加男女韵事、家长里短。 闲聊又有境界之差异。聚一二相投者,伴清风明月,心不设防,身无所碍,侃见闻议见识,随香茶下肚,通筋活血,神思飞扬;是为妙境。熟人熟事,话题依旧,一杯茶泡过上十回,直聊得眼皮打架,哈欠连连;是为乏境。志趣本不相投,却又言来言去不断,天气啊,形势啊,饭菜啊,一如大热天穿中山装里面光着身子,而对面又是一群女士,穿着难受,脱又不行;是为窘境。 闲聊似穿鞋,舒适不舒适只有里面的脚丫子明白,还是不勉强的好。聊得大肠通畅,当然不妨多坐一会儿;聊得腹中如梗,又何必舍本赔时间? 闲聊不过是忙碌的调节,慵懒和无聊不必在这里找借口的。 错 觉 因为是又一个“第一次”约会,他赶紧找人借了一本《徐志摩诗集》,心里却在嘀咕:什么“再别康桥”,什么“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这跟“大海啊,你这偌大的洗澡盆”有什么分别? 见了面,聊起兴致,他赶忙背出“再别康桥”。忽然引发对方小鸟依人的情致,俨然一对高雅情侣。 到第三回见面时,对方又说起徐志摩,他一拍脑袋:“好像认识这个人。” 错觉是一条胡同,越走越分辨不清方向,等到此路不通时,很多事情已经晚了。对付错觉除了时间,还特别需要一双亮眼。 恭 维 一个乞丐向你哈腰伸手,告诉你你老人家(哪怕你只有十八岁)真是慈眉善目亨通发达之相,一看就知道行得大事创得大业是位慷慨之士。你老人家一笑,受了他的精神贿赂,手就伸进了自己的钱夹……却不想他收了费转身又把这一通高论卖给了一个眉毛都快掉光的糟老头。 一个部下向上司倾诉感情:说真心话,如今像您这样的领导实在是少,有魄力懂业务打得开局面又亲切随和……出了办公室,这部下却与同事议论上司如何无能如何刻薄还有与xx女士的暧昧关系。 一个人在路上遇见一个熟人,热情握手时他反复强调对方红光满面,早就看出是飞黄腾达的坯子。熟人立时眉开眼笑,恨不得马上做东吃水鱼。那个人回到家里,告诉老婆,今天我见到某某熟人了,一副倒霉相,我指点指点了他。 一类恭维是假劣商品,送给你是要讨一个好价钱的。另一类恭维是空头支票,除了不作数还要赔一个空头人情。还有一类恭维是糖衣片,一层甜的里面有说不出的苦。 清醒和明智是恭维天然的敌人,这种敌人当是越多越好。 技 巧 一句话分作三段,给你一段话头子,压在舌尖下一段话肚子,还埋一段话尾巴让你看不到原形。你以为明白了,去说,去做,却错了。那么是你脑袋没开窍,自然要检讨。你以为你不明白,去讨教,结果碰一鼻子灰。这或者算是一种上司在特定场合(比如人事问题的讨论,比如关系户的褒贬,比如涉及公私转换,比如男女外交)的说话艺术。 本来有一点新鲜意思,绕了开天辟地一本教科书的弯,等你六神四散时隆重推出一段主旋律,最终让你吃一个过了季节的果子,还要感谢他的赐教,还要调动兴奋细胞与瞌睡虫英勇搏斗,末尾以他舌神经高度舒畅而你全身疲惫来闭幕。这或许是自我中心者的最佳舌功。 用一种弹性极好的语言,运筹于你我他之间,“这话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跟你说真心话”,“天地良心,我对你的那可都是……”永远是“真心”,永远是“铁”的关系,让你第一次听了感动,第二次听了亲切,第三次听了怀疑,然而第四次第五次你还不由自主地要说:“那是,那是。”不过说的听的都肚明心知:“扯蛋。”扯蛋归扯蛋,明天他又转手销给了张三李四王五麻子,居然有销路。可见是艺术之流。 明明有满贯于大肠小肠的得意要宣泄,偏偏以诉苦、自嘲来做引子,接着还要有丰富的“比较文学”,某某确实了得,不过……“不过”就是大奥妙。大环套中环,中环套小环,环环相扣,扣到底是自己肚子里那一盘肠子,“色香味”绝对一流,可惜没人去用它下酒。 这等话的艺术总是聪明绝顶的人用心运作的,无生有,有生无,三十六计全用上还嫌手段差了十之五六。艺术到了极致,犹如癞痢疤兴奋难捺而一掀帽子,绚烂、美景、胜状之类真真显了一回原形,果然很有看头。 浮 躁 大凡人生境界,浮躁是最易呈现的。把幻想当气球吹,然后跟着在地面上起伏,并无切实的脚印,或许还有极好的自我感觉,这便是一种境界了。正如蝉的歌唱,满世界全“知了”,以为那旋律多么迷人,而不耐烦的人们一捂耳朵,一切便不复存在。 浮躁的双胞胎是虚荣。一领漂亮的面纱总在缥缈闪烁,世人将浅浅的眼皮翻将上去,以为神兮仙兮。发送者接受者(或曰感知者)的朦胧感应,虚荣便大大地成功了。尽管那面纱后面掩映的是苍白甚至是麻脸。 虚荣又有一个连襟。这便是“大家都以为”,或可称为“众人效应”。人们都说……真理仿佛就产生了。而庸俗的愚不可及的乃至悲剧的事实也就大面积地在人们自以为聪明美妙的躯体传染开去。大家都认为打鸡血针可以治癌,都以为红茶菌让人万寿无疆,都以为气功包治百病,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认为洋人的梅毒也是美丽人生的结晶? 一个明智分解给众人也许得出的是梦幻,而一个愚昧传播给众人却往往分离出更多的愚蠢。在一种“大家都认为”的氛围里,这并不奇怪。 人的生命是渺小的,当这个生命浸泡在浮躁、虚荣与俗流中时。也不必去寻求伟大,只把心境漂洗清爽,拥有一份真实的清新,沿着自然的生命轨迹,即如流星也大可自慰,难得的是一份独到的情怀。 诱 惑 总以为梦境与现实只有半步之遥,想迈出一只腿时却又生出得失的羁绊。 诱惑在前面轻轻摇晃,把心呆在半空时又想起虚掩着的训条和座右铭,还有不便言说的静夜独白。 诱惑有时是没有耐心的,脚步匆匆,顺带着机遇一道远去。这便又有了空空荡荡的焦躁与懊恼。 人声鼎沸的热闹常常挤兑出孤寂,冷冷清清的空旷又时时勾引喧嚣的渴望。祈求生动却厌倦周折,期待宁静却耐不住平淡。这次第,怎一个躁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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