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祖孙三代的聚会,长者慈祥、中者温顺、少者天真,天堂之光笼罩着这个看似寻常的家庭,病重的老人令人产生缠绵的忧伤。然而,忧伤已远远不够,那种伤痛几乎贯穿了世世代代。
《雅各的祝福》,17世纪荷兰画家伦勃朗的作品,175X210,现藏德国卡塞尔国立美术馆。
在基督教世界里,雅各的祝福是一个暗喻,而在造型艺术中,一个标志性的形象一再地出现,那就是双手交叉于胸前的雅各,它是教义的图释,即代表反搭双手,以祝福幼的大于长者。
在《圣经·旧约·创世纪》中着重叙述了以色列12位先祖的史事,而他们都是雅各所生,这12位先祖都不是道德完善者,包括雅各在内,但经过磨炼,神最终将幸福赐给他们。据《创世纪》,雅各的灵性经历了六个阶段:向以扫买长子名分;在伯特利见异像;在异乡立业;渡口生命更新;回伯特利清除偶像,重振家风;晚年生活。这其中讲述了以撒为二子祝福以及二子相残,雅各一生苦难经历,以及以撒的孙儿约瑟被卖往埃及。这些事件的发端就是雅各的骗取长子祝福。当然,大的服侍小的,是上帝的旨意,服从上帝的旨意就应该按照上帝的启示来做,雅各和母亲对神的许诺并无信心,对以扫也没有爱心,所以没有向神求告,而是以人的牧养来获取祝福。在第二十七章记有雅各与母亲合计,以欺骗的手段获取了父亲以撒本来是对长子以扫的祝福,经上记录了母子的对话:
(我儿)你到羊群里去,给我拿两只肥山羊来,我便照你父亲爱的,给他做成美味。你拿到父亲那里给他吃,使他在未死之先给你祝福。雅各对他母亲利百加说:“我哥哥以扫浑身是有毛的,我身上是光滑的,倘若我父亲摸着我,必以我为欺哄人的,我就招咒诅,不得祝福”。他母亲对他说:“我儿,你招的咒诅归到我身上,你只管听我的话,去把羔羊给我拿来”。
这样做了准备之后,他的父亲没有认出雅各,就将给长子的祝福给了雅各,经上说:
他父亲以撒对他说:“我儿,你上前来与我亲嘴。”他就上前与父亲亲嘴。他父亲一闻到他身上的香气,就给他祝福,说:“我儿的香气如同耶和华赐福之田的地的香气一样,愿神赐你天上的甘露、地上的肥土,并许多五谷新酒。愿多民侍奉你,多国跪拜你;愿你做你弟兄的主,你母亲的儿子向你跪拜。凡咒诅你的,愿他受咒诅;为你祝福的,愿他蒙福”。
等到雅各的哥哥回来时,一切都结束了,二子的战争从此开始。
犹太人的第三代祖先雅各,出生时,就抓住以扫的脚,争先出世,结果还是落在后面,但命运将他又放在以扫的上面,他夺取了做为长子的特权,为了逃避以扫和父亲的追杀,雅各来到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在此生养了12个儿子,约瑟排在第11位,由于雅各的偏爱,使众兄弟对他心生愤怒,11位兄弟将约瑟以20个金币卖给一伙商人。几年以后,约瑟成为埃及大臣,一言九鼎,他认出千辛万苦来埃及买粮的10个哥哥,约瑟宽恕了他的10个兄长,并派车将雅各接到埃及。尔后,约瑟的儿子又重演次子为大的一幕。雅各及其子孙的生活,让我们看到了神的能力与恩赐。雅各的祝福也成为一种暗喻。当很久以后,雅各为孙子,即约瑟的次子以法莲和长子玛拿西祝福时,他已经学会遵从神的旨意,用极简单的方法确定了“弟弟大于兄”的次序。在第四十八章中记录到:
以色列(雅各)伸出右手来,按在以法莲的头上,以法莲乃是次子;双剪搭过左手来按在玛拿西的头上,玛拿西原是长子。他就给约瑟祝福说:“愿我祖亚伯拉罕和我父以撒所侍奉的神,就是一生牧养我直到今日的神,救赎我脱离一切患难的那使者,赐神速于这两个童子。愿他们归在我的名下和我祖亚伯拉罕和我父以撒的名下,又愿他们在世界中生养众多”。
约瑟见他的父亲把右手放在以法莲的头上,就不喜悦,便提起他父亲的手,要从以法莲的头上挪到玛拿西头上。约瑟就对他父亲说:“我父,不是这样。这本是长子,求你把右手按在他的头上”。
他父亲不从,说:“我知道!我儿,我知道!他也必成为一族,也必昌大,只是他的兄弟将来比他还大,他兄弟的后裔要成为多族”。当日就给他们祝福说:“以色列人要指着你们祝福说:‘愿神使你如以法莲、玛拿西一样’。”于是立以法莲在玛拿西以上。
这个特殊的祝福,使幼者成为了“以色列人民族的祖先”,从此在基督教世界它具有了多种含义,中世纪时,这句话代表犹太教将要被废除;在犹太教里,以法莲则代表了异邦人,玛拿西代表犹太人。而雅各交叉的双手,则预示了耶稣的死。这个双手交叉的标志,在绘画中,一直持续到文艺复兴时期。
在伦勃朗的画面上,画家以他特有的暖光将雅各为其孙子祝福的场面表现得神秘而意味深长。前景颜色为深褐,突出了以黄色表现的人物。前景是作为被子的红色,烘托出画面更为宁静而久远的历史重量,身为埃及宰相的约瑟,包着华丽的头巾,他的埃及妻子温顺地立于一边。本来约瑟是左手拉着玛拿西、右手拉着以法莲,当这样来到雅各面前时,方向正是相反的,即雅各的右手正好可以放在长孙的头上,左手放在次孙的头上。然而,病重的雅各却反叉双手,以右手按在次孙以法莲的头上,以左手放在玛拿西的头上。画面上,每个人物的表情都是平静的,但是约瑟的手清楚地扶在老雅各的手下,如同经文所说:不高兴的约瑟就要提起父亲的手,从以法莲的头上挪到玛拿西的头上。雅各的刻画是一位固执的老人形象,虚弱而衰老的祖先仿佛在坚持说“不,就是这样,我知道,不”!而两个小孩子,此刻已在小小的心理种下了不平的愤怒,那仰头看的黑发男孩,似乎已经拉开了他与兄弟争斗的故事序幕了。
晚年已十分贫困的伦勃朗,居住于阿姆斯特丹一间简陋的犹太人的房子里,《雅各的祝福》正是画家50多岁时的作品。画家的心思是什么,我们无从猜测,但它肯定是一种对人生的思考。
历史将重复历史,上演过的故事将再一次重演,而人,对于上帝的安排,一如伦勃朗刻画的那个约瑟的妻子,只能观望,无奈地观望,那只手,你挪不走,平凡的你,不要奢望改变历史的任何一个情节。而不幸的伦勃朗,是否也是在这一历史回顾中,对自己的命运发出无奈的叹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