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中国古代人物出名的经过非常有意思。有些人因为做了些什么事而名留青史,也有些人因为没做什么事而为后人景仰。梁鸿大致属于后者。
很久之前就有个论调,叫作“终南捷径”。想做官,又在正常仕途上失利,就跑到终南山“隐居”起来,养养鸡、种种地,取得清雅的美名,时不时的写一点论调与朝庭不一致,却又比较出彩、见解独到的文章,通过民间一传播,进了皇帝或重臣的耳朵,那就离当官不远了,而且还会风风光光的被“拜”为朝廷大官。所以,但凡隐士,大多被怀疑有此企图,并且还被酸溜溜得讽刺为心理阴暗、在仕途上抄小道,为“光明磊落”的人所不齿。
但凡有名的隐士,从诸葛亮到卢藏用,最后都做了大官,众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人家成为朝庭栋梁,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终南捷径并不可耻,只不过人人都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隐居也好,当官也好,做到了真正的自己,就可以了。而梁鸿,则是一个真正的忠于自己的隐士。
梁鸿从小经历了家庭破落的残酷,有点像《红楼梦》里的贾家,树倒猢狲散,梁鸿从小少爷变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儿。一张破席埋了父亲,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已深深刺痛了这个少年的心,所以他再也看不起权贵,再也不想让这权和钱的纷扰来毁了自己的一生。
在父亲昔日几位朋友的资助下,他进太学读书,同学们大都是纨袴子弟,他们的嘲笑和凌辱使梁鸿看透了荣华富贵的虚幻,也萌发了逃避尘世的念头,并且花费自己所有的精力在做学问上,对为官之道不屑一顾。
毕业之后,他选择了一项非常有挑战性的工作――牧猪。一个读书人和一群猪叫劲,应该是件很累人的事,但梁鸿却安之若素。可见生活在他眼里,无论是锦衣玉食还是草根树皮,本质没什么区别,而这些小猪仔甚至要比曾经的同学可爱许多,他追求的只是安静的生活以及精神上的富足。所以,他是纯粹的隐士,一辈子根本没做过与朝庭沾边的事,如果硬要联系,也就是那首“五噫歌”惹恼了皇帝,害得朝庭追杀。梁鸿如此“无为”,还能在历史上留下美名,大概是因为他精神上的富足和为人上的平淡吧。
说起精神上的富足,一定得提起他的妻子孟光,他们俩共同创造了一个著名的词:举案齐眉。很多人有疑问:一个妻子叫丈夫吃饭,非得把饭菜举过头顶吗?没有打情骂俏,没有卿卿我我,还得毕恭毕敬,这样的日子多没意思啊,他们真的是夫妻吗?确实,我也有这样的问题,如果连最可亲近和依赖的人都必须如此小心翼翼的相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既然梁鸿与孟光的相处方式成了封建中国夫妻的典范,撇开女子地位低下的原因,这里面还有值得一论的东西。丈夫是什么,丈夫是性伴侣,是生活费的主要来源,是一个家里边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各式各样,有相敬如宾的,有共同奋斗的,有嬉笑怒骂的,有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有老婆怕老公的,也有老公怕老婆的。每一种形式,只要当事人愿意接受,就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孟光虽丑,但心气高,她给那些求亲者吃的瘪,给他们的难堪说明了她并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子,她有自己的见地和梦想。直到遇上了梁鸿,她才甘心情愿的做一个“举案齐眉”的老婆,难道不证明他们之间有着崇拜和爱情吗?这是孟光对丈夫景仰和爱慕的表达,就像梁祝以化蝶来表达爱情,罗密欧朱丽叶以殉情来表达爱情,人家以细腻的照顾和有点过分的尊重来表达,相比之下并不为过。我们能允许有“捆着你”的爱情,难道就无法接受“举案齐眉”的爱情吗?只要孟光觉得做起来自然,梁鸿接受得舒坦,我看也挺好。只不过,我还没有达到能让女人如此崇拜和尊敬的地步,所以也受不起这样的待遇啊!
梁鸿一辈子干过放猪、种地、椿米的工作,闲下来读读书,逗逗孩子,看来并没多大起伏,却是历史上口碑最好的一个隐者,真是让人觉得有意思,或许在他身上能够看到平淡是福的真理,这才是人们真正追求的吧。
只是,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和女人,几千年的中国才出了一个;以后,还会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