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一个生意盎然的季节,野地里、花圃中,都开满了鲜花。这个季节里的一天,我从上海到东北出差。结束了在沈阳的考察,热情的沈阳朋友驾车把我们从沈阳送到长春。当我们到达江城长春,住进长白山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那一夜,困倦的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回到了奥克兰,这个新西兰最大的城市,我和女儿驱车到北部的Army Bay(陆营湾),我们挽起裤管,赤着脚,跃上海滩。海滩往大海深处延伸而去,滩涂上满是五彩缤纷的贝壳……
其实,这个梦,在回到故国的每一个日子,都一直陪着我,去到每一个地方,当然,也随我来到了长春。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越过黄河,来到中国北方,有一些新奇,也有一些陌生。时差依然没有调整得很好,想家的梦没有把我带到天明,醒来的时候,看不见有阳光照进我的卧房。可是我已经没有了睡意。我踱到窗前,打开厚厚的窗帘,看见第一缕晨曦还慵懒地挂在远方的白桦树梢上,这个城市也还没有从沉睡中醒来,淡淡的晨雾仿佛是一袭柔曼的轻纱,批散在这座城市婀娜的身躯上,平添了几分朦胧的妩媚。偶尔从街道上驶过的汽车和汽车不经意响起的汽笛,仿佛摇响了城市的风铃,听上去有几分悦耳。
上海的五月已经涂满了浓浓的夏意,而长春却是十分凉爽,这倒有几分与这个城市的名字相符。我在独自做这番思索的时候,城市仿佛听见了我的无言的声音,缓缓褪去身上的薄纱,换上爽绿的晨衣;太阳爬上了树梢,开始向城市高楼的顶端攀援。
长春的早晨是清新的,我仿佛饮了一杯加了柠檬汁的Manuka蜂蜜(新西兰著名的品牌),爽彻心肺。淡蓝的天幕上挂着几朵白云,让我联想起上海那似乎从来都是灰色的天空,也不由得回忆起奥克兰那永远湛蓝的苍穹。
一阵整齐的口号声,移动了我的视线。那是宾馆正在大院里训练新员工。宾馆大楼前的大院十分宽阔,中央有一个大型的西洋风格雕塑喷水台,四周用五彩的鲜花盆栽环围着,让枯燥的大院平添几分生气。随着城市醒来,宾馆门前开始出现了熙攘的人群和车流。就在这人群和车流之间,一幕从未见过的情景映入我的眼帘:宾馆大楼门前正中的位置,笔直地站着一位年轻的女保安员。标准的站姿显示她接受过严格的职业训练,而笔挺的黑色制服以及制服上灰色的绶带、帅气的马靴衬着她修长的身材,展现着几分妩媚的英武之气。每当有汽车驶近大楼门前,她都会以正步姿势走过去,为客人拉开车门,等客人一出来,便扬起戴着洁白手套的右手,送上一个标准的敬礼。客人走进大楼,她又以标准的转身、正步动作回到原来的位置,如此循环往复。在侧面的停车场上,一个同样英武的年轻男保安员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我到过不少国家和城市,下榻过许多宾馆,但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服务。如果说那个早晨我看到的长春的景致颇为吸引人,那么长白山宾馆的保安员在我眼里,更是构筑了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我挪动了一下因为久站而有些麻木的腿脚,把身体斜倚在窗台上,继续注视着这些保安员。无论是轿车、面包车,还是出租车开到门前,他们都一视同仁地走上前去,开门、敬礼、转身,把手背在身后,回复庄严的站姿。倒是从车里下来的人们,让我看出了差异。有的人会对开门的保安员送上笑容,说声谢谢;有的,只是示意性地点点头;有的人则走下车来,丝毫不理睬保安员,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离开,仿佛替他开门给他敬礼的保安员根本不存在。但是,保安员们依然面带笑容,为每一辆停在门前的汽车开门……
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写作素材,于是想采访他们。我穿上外衣,走向电梯,去到服务总台,约见宾馆的保安部经理。前台服务员叫我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候。不一会儿,一位身着制服的中年人来到我面前,自我介绍说他就是长白山宾馆的保安部经理王景波。
“一般的宾馆都是用普通服务员接待客人,而贵酒店却是派遣保安员在门口迎宾,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请问这是您的主意吗?这么做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我一边端详
“哦,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经过一番交谈,我发现
我提出想采访刚才看到的两个保安员,
这两位都是刚参加工作不久,在王科长面前,他们是下属,可我看得出来,王更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们也很自然地把王当作兄长。在今日的中国职场生态中,这几乎是常态。人们不仅是同事,更靠一种情感凝聚在一起。
几天后,结束了在长春的公务,来接我们去机场的汽车停在门前。站在门前的女保安员替我们拉开了车门。我清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她还给我一个璀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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