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芃
我对绘画、对音乐都容易有感觉,可是对时尚的东西尤其是香水的认识几乎无知到了自惭形愧的地步。我把这归咎于生不逢时,因为在我吸取知识的少年时代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时尚”这回事。
那时正是中国的文革后期,全国山河一片红,人民一片蓝,不论男女老少、年长年幼,人们一律蓝色装束。那时候,带香味的液体除了花露水和香油,我就没见过别的。香水倒是听说过,可怎么也想象不出同对付痱子的花露水有什么两样。
90年代初,作为全中国第一个经济特区的深圳已经率先欣欣向荣起来。一日,我在一位整日散发着芳香的时髦女友唆使和陪同下,走进深圳一家高档商厦,直奔香水柜台。同我们年龄相仿的售货员姑娘亲热地招呼我们,把琳琅满目的各式香水一瓶瓶地拿给我们嗅,还轻轻涂抹在我们手腕上。不一会,我就陶醉在那四溢的芳香中,压根无法区分各种香味的高低上下。相反,倒是那一个个设计精巧的香水瓶子和一个个极富诗意、给人无限遐想的香水名字更吸引我的注意。反正都是香水,索性挑了一个名字美丽动听的、瓶子可爱漂亮的。
这是我此生买的第一瓶香水,也是至今为止所买的唯一一瓶。
三年前,我一亲戚法国旅游归来,送我一瓶正宗巴黎香水。开初,我很是欢喜地涂抹了一阵。可新鲜劲过后,这瓶香水就成为梳妆台上的摆设。有时参加社交活动,混迹在衣鬓香影之中才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冷落的巴黎香水。偶然也会在出门前想起让香水光顾一下,可能是因为匆忙之中没有挥洒够的缘故,等到了目的地,出了车门下意识地抬起胳膊肘、指望着有暗香盈袖的效果出现时,却发现那暗香已无迹可循。
今年年初,一好友送我一套法国香水,精美的盒子里共有精美的六小瓶香水。我高兴地惊呼“这可够我用一辈子了!” 弄得朋友骇然地瞪大眼睛。朋友细心地教导我如何在不同的场合用不同味道的香水。可我真记不住那许多名堂,从来也没按朋友的吩咐行事过,辜负了人家一片美意,想想真是惭愧。
前些天,同几个年轻姑娘聊天,闻得一女孩子身上有股药味,同我买的一瓶治关节炎的药水味道相似,遂以为她可能是哪里不适抹了药水或是贴了膏药。不料一会儿那姑娘提起周末曾去香水展销会,她身上抹的这种CK牌子香水也在展销之列。我惊骇地打断她,“慢着、慢着,你身上抹的这是香水?”不用说,我对香水的误读引发一片笑声。
真想不到,香水已经发展到了以不香为特色,而现在的年轻人也到了以涂抹散发草药味道的香水为时尚的地步。
2007年8月22日 于新西兰奥克兰
香水有毒
杨林沙宕
2007年上海的夏日,比往年似乎都要来得更热一些。如果说赤日下的上海也成了火炉,那么“新天地”就是这个火炉的炉膛,热得可以让人销魂蚀骨。每天一入傍晚,这里的各色灯火便唰的亮成一片,各种或缠绵或激昂的音乐从各个商铺的角落里喷薄杀将出来,与灯光搅拌在一起,幻变成极具诱惑力有形有色有光有影的妖冶形体,跳跃着、扭摆着、呻吟着,要把人们心底里最原始的欲望勾钓出来。夜幕越浓,新天地地面上铺陈的地砖就会踩上更多的脚印。这些脚印的主人都身着彩色的衣裙,都扑洒着浓烈的香水。
一个周末的夜晚,我被朋友以“到上海不能不去新天地”为理由拖拽到那里,一下车,就被淹没在人海热浪中。人行道一字排开,两侧都是起着各种非中国风格名字的酒吧。因为从不善饮,不常去酒吧。当朋友选定一个酒吧,好不容易找到一张吧台坐下,朋友点了一大扎啤酒,我要的也还是一樽软饮。一进到酒吧,我差点被熏晕,扑鼻而入了除了这许多人体里发散出来的体味、汗味,还有各种各样的香水味。
这是一个两层的酒吧,一楼里侧是一个表演舞台,舞台上一个丰腴的女子在由几个东南亚面容的彪形大汉组成的乐队伴奏下手舞足蹈着演唱英文歌曲。台前一群随歌起舞的男女,密度比刚开锅的饺子炉还要大。人们很享受就这么拥挤着,很忘情地就这么扭动着。透过浓厚的烟雾看过去,我看见跳舞的人群里有一半是白人,然而他们怀里搂着的都是浓妆艳抹的年轻中国女子。我不反感不同种族人群交往,但是在奥克兰大街上看到那些个衣衫不振、胡子拉碴的欧裔老头手里牵着一个中国女留学生时,我很感慨;当在上海这个中国自己的地方看到同样景致时,心理产生了极大的不适应。我猛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那液体里仿佛斥满了香水的刺激味儿。
朋友跟人介绍说我是新西兰籍华人,一个衣衫很华贵但是胸开得不能再低的艳丽女子来到我的跟前。我强忍着那浓烈得让人意乱情迷的香水味,说:小姐,您不介意我袋里装着一张HIV检测结果为阳性的化验单么?
……
午夜,回家的车上,音响里飘出一首很流行的歌曲《香水有毒》……
2007年8月22日 于中国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