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戈特利打算在自己位於New Market的咖啡館,推出一種「魯瓦克」(Luwak)新咖啡。「魯瓦克」在二零零二年曾風靡全球,在紐約每磅要賣五百美元,在香港的中環,飲一杯「魯瓦克」要四百港幣。紐西蘭比其他地方慢半拍,過了整整八年,才來推出「魯瓦克」,的確有點古老當時興。盡管如此,他朝若上市,每杯可能也要超過三十多紐幣。
「魯瓦克」(Luwak)咖啡產自印尼蘇門答臘,年產量不過數百公斤。同一般傳說的取豆方法,如日曬、水冼、半日曬和機械半水冼有所不同,它是從麝香貓的糞便里取出的咖啡豆。台灣叫「便便豆」,有些華人乾脆就叫它「貓屎咖啡」。
韓懷宗所著的《咖啡學》對這種「另類」咖啡,有極精彩的闡述。原來在咖啡的故鄉埃塞俄比亞(衣索匹亞)也有愛吃咖啡果的麝香貓,但非洲人沒有從糞便里撿豆磨咖啡喝的習慣。而印尼人卻在把收成咖啡豆盡數賣給批發商之後,著妻女去林地撿拾麝香貓的排泄物,洗出未消化的咖啡豆,制成咖啡飲用。本是窮苦人家解咖啡癮的「下欄」,想不到若干年後卻成了非富即貴咖啡一族追捧的極品。
一些所謂咖啡專家,如加拿大蓋普大學的食品科學家馬孔,著書立說、考証研究「魯瓦克」,認為晝伏夜出的麝香貓,視力嗅覺絕佳,專揀最紅的上等咖啡果吃,經消化道中乳酸菌、微生物的發酵分解,排出時帶上肛門付近麝香味腺體分泌的特殊氣味。經烤焙制成咖啡,在品評家富於想象力的即興發揮下,這種貓屎咖啡,居然有了獨特的黑巧克力味、煙燻味、土腥味和麝香味。
本是糞便中殘留的渣滓,經此一吹,就成了咖啡王國的公主,人見人愛。但到了零四年全球「沙士」爆發,廣東果子狸被疑為帶病源,所謂麝香貓「palm civet 」因而受累,貓屎咖啡也就無人問津。近年才再又复熾,卻遇上了新的對手「雀屎咖啡」,請注意,是「雀屎」而非「雀巢」。
二零零六年,南美巴西推出「鳳冠雉咖啡」,其咖啡豆取自肉垂鳳冠雉糞便。又有好事之徒去品評「貓屎」与「雀屎」的各有特色,這次有個精品豆專家湯姆‧歐文,從「雀屎咖啡」中喝出了堅果和黑胡椒的味道。我真是服了他。
到了零八年,斯里蘭卡眼紅貓雀糞便點石成金,在大象收容所餵大象吃咖啡豆,意欲泡制「象屎咖啡」。一匹大象排出糞便數以十公斤計,倘若成功,無疑是財源滾滾而出。可惜一直不見「象屎咖啡」面世,如韓懷宗所言,許是大象腸胃功能極佳,把吞下的咖啡豆全消化殆盡了。
近年繼而推出的印度「獮猴咖啡」,是加拿大人所為,取自印度迪馬莊園的獮猴,群猴摘咖啡果吞吃,吐出堅硬的豆粒,獮猴腮中唾液与豆粒產生發酵作用,故令吐出的豆粒制成咖啡,酸度低,帶榛果与巧克力甜香。這種獮猴咖啡三百克也要賣二十多美元,而且一運到加拿大的咖啡烘焙坊,就被搶購一空。
Altezano咖啡館的老板,能否如愿賣出十倍於普通咖啡的「貓屎咖啡」,倘未能肯定。但一般人都會有「名牌就是好」的先入為主心理,花了這麼大的代價,捧一杯「魯瓦克」在手,必拼命往好處想,除了貓屎味,什麼味都能品出來,反正味蕾在他嘴里,喜歡怎麼講就怎麼講。萬一他還是這方面的「專家」,那就更字字都權威,教人非信不可。
我向不輕信這類「專門騙大家」的「專家」,尤其對「貓屎咖啡」,總覺得牠是咖啡宗教中的邪教異類。咖啡因品種基因、種植條件与氣候環境的不同,再因取豆有日曬、水冼、半日曬和機械半水冼的各樣手法,烘培技術亦有淺焙、中深焙、深焙及快炒与慢炒的千變万化,的確會有許多不同的特殊風味,但非要把經過動物體內消化系統的排泄物,奉為至尊。我實難苟同,覺得這可能會是一種飲食心理的逆反和變態,覺得越是稀奇古怪的東西越值得嘗鮮一試,。
咖啡是一種飲料,也是一門學問,一種藝術﹔咖啡,不僅催生音樂与文學的傳世之作,還曾經引發過戰爭。「貓屎咖啡」在紐西蘭的出現,會不會掀起咖啡壺里的風波呢?紐西蘭人可以喝杯「貓屎咖啡」,也來時尚貪新一番,紐約倫敦和悉尼的男女喝得,為什麼Kiwi就喝不得?!想想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