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以一己之弱力敢於挑戰巍巍如山的神權?是誰,在混沌乾坤探索物種的演變,人類的起源?是誰,寫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發現生物進化的規律?是誰,在茫茫曠野點燃科學的明燈,以全新的思想開鑿出生物科學的新紀元?是誰,憑藉不可動搖的信心,堅忍不拔的毅力,勇敢地忠實於自己的研究發現,把生命科學和人類思維從神學的禁錮中解放出來?
在劍橋基督學院學習神學的達爾文,是一位性情溫和、沉默寡言的青年。父親希望他將來能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神父。事與願違,達爾文對神學了無興趣,對收集甲蟲和蝴蝶卻無比熱忱。 更諷刺的是,日後神學受到的最大挑戰將來自這個學生。在劍橋,達爾文結識了著名地質學家賽奇維克和植物學家亨斯洛,達爾文喜歡與賽奇維克一起進行野外考察,並成為了亨斯洛親密的朋友,在學院裏,達爾文被稱作“與亨斯洛散步的年輕人”。
22歲的達爾文大學畢業後,在導師亨斯洛的推薦下,以“博物學家”的身份參加英國海軍“小獵犬號”環行世界科學考察,1831年底,歷時5年的探險考察活動揚帆起航了。達爾文的一位朋友在給他的信中寫道:“與南美的甲蟲共舞吧,與所有的熱帶蝴蝶共舞吧!”誰能想的到呢,這個喜愛搜集各種昆蟲和石頭的自然學愛好者就將要成為19世紀最有影響的人,此次航行將駛向物種與自然奧秘石破天驚的大發現,將駛向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思想革命。
從對蝴蝶甲蟲的興致走上偉大的科學探索之路,達爾文得益于劍橋大學的教育與引導。奉行了幾百年的“學院制”和“導師制”是劍橋的精華。自第一家聖彼得學院1284年創立,劍橋31座學院在幾百年間慢慢建立起來。學院與大學的聯繫相當於自治州和聯邦政府的關係,學院由院長和院士共同管理,擁有絕對的自主權,在聘請院士、招收學生、財務管理上獨立。大學由各院長組成委員會共同管理。大學負責統一教學、考試及頒授學位,學院負責學生的課業研究輔導和起居生活。每一個學院中都有各個學科的學生,學院非常重視多層次的溝通交流,鼓勵相互激發、相互影響,立體的交流不拘在自己的學科之間,因為業有專精,而兼收並蓄,觸類旁通。
學院中每一個學生都有自己的導師,一個導師帶三兩個學生。導師是品學俱佳、卓有建樹的學者。導師和學生都住在學院內,同食共宿沿襲自中古神學院的習俗。學生和導師每週的會晤,是自由發言,平等討論。不拘形式的研討強調針對性和啟發性,並非灌輸知識,而是排疑解難。導師除與本院學生一起在學院餐廳共進晚餐外,還需定期和所指導的學生一起吃午飯或者共進茶點,在聊天閒談之餘,言傳身教,以一己之學者風采,陶冶學生的氣質風貌。
課堂上教授的大多都是呆板機械的學問,是正確的知識和標準的答案,一個知識豐富的人,不一定是有思想、有創見能力的人。課堂外的談天論道、耳濡目染才是源頭活水。試想,一個20歲左右的青年,他有敏感的心性,他有開放的思維,他有天真的熱情,他有單純的信仰,他甚至還是一張白紙, 這青年卻可以有機會和博學儒雅的大學者呆在一起,與之高談闊論,與之切磋討論,受其指導,受其點撥,受其影響,這青年的求知欲被點燃,他的潛能被激發,他的心泉被靈光照耀,他的學問變得融會貫通,他的才能迅猛地向更高的境界展翅飛翔。
達爾文自由的思想和懷疑精神來自於劍橋對探索的鼓勵,對異見的包容。也許達爾文本身不是沒有精神信仰的人,他的妻子就是虔誠堅定的基督徒,只是他忠實於自己的發現,忠實於自己的研究,這種科學家求實求真的特質來自於劍橋的薰陶。當他的《物種起源》在世界掀起驚濤駭浪之時,達爾文依然默默地住在鄉下,與世無爭地進行著他自己的研究工作,撰寫他的研究論文。對達爾文影響至深的《人口論》,是馬爾薩斯1798年撰寫的,這位前輩學者畢業于劍橋耶穌學院並成為了該學院的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