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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橋國王學院的詩音和燭光

作者: 薇薇    人气:     日期: 2010/9/15


   暖融融的夏日陽光從幾十扇巨幅彩繪玻璃窗透射下來。五彩的光線,有時懶洋洋的定靜不動,有時絲絲縷縷的伶仃起舞,最後淹沒于華美的色彩汪洋,淹沒於彩繪的聖經故事,淹沒於聖徒的苦難和熱情。敞闊的國王學院禮拜堂內,不過於陰暗,也不過於明亮,正合了我此刻的心情,慢慢地湧動著激越,也生長著平靜。良久,清脆的天籟童聲終於響起,時而甜美溫柔,好像耳畔的低語;時而輕柔舒緩,恰似內心的呢喃;時而純淨空靈,就像來自異境仙府的奇妙啟示;時而清亮高昂,正是天堂的召喚賜予靈魂的撫慰摩挲;最後發出一連串震顫的和聲,高聳入雲,帶著聖潔的嚮往,帶著虔誠的祈禱,奔向天國。

 

  在劍橋31所學院中,國王學院的建築是最恢弘,最耀眼的,學院的禮拜堂是劍橋的地標和象徵。牛津莫德林學院畢業的約翰·貝奇曼爵士曾經這樣評論道“國王學院是所有劍橋學院中與牛津最相似的”,這實在是一個牛津人所能給予的最大的恭維了。約翰·貝奇曼爵士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桂冠詩人,他對古典建築研究有相當高的造詣。

 

  國王學院的大門已經顯出非凡的王家氣派。高高的哥特式門樓上矗立著圓柱形石鐘和數個尖塔,全部淩空向天,器宇軒昂地宣告其無與倫比的尊貴。入門是大片草坪,本應有碧玉的色澤,由於多日無雨,已經泛出了黃意。草坪中央是亨利六世的青銅像,以紀念這位君王自1441年開始出資興建國王學院。

 

  國王學院創立以後只招收來自伊頓公學的70名學生,並享有無需參加考試而被授予學位的特權,是名副其實的“國王的學院”,這一特權1853年被廢止,1865年第一位非伊頓公學的畢業生入讀該學院,國王學院走向革新之路,從此星光熠熠,名人輩出。

 

  學院的禮拜堂是一座巨大的長方形哥特建築,可一點也不像那幾座馳名的哥特大教堂,巴黎聖母院、米蘭大教堂或者科隆大教堂,都是高高聳立,大有擎天欲飛、直刺蒼穹之勢, 唯獨王國學院的禮拜堂一味堅實敦厚,橫向的長度遠遠超過了縱向的垂直度。來自牛津的藝術大師約翰·拉斯金毫不客氣地評論說“劍橋的寶貝看上去像一張倒置的桌子,四條桌腿朝天”,並建議敲掉禮拜堂兩端的幾座小塔,它的比例更加合適。

 

  無容置疑,禮拜堂外表雍容優雅,大堂內部美得炫目。扇形拱頂是英國之最,密佈蜘蛛網般金色的旋轉曲線,如此宏偉石穹如羽翼輕柔地鋪散。 聖壇隔屏上安放一座極其碩大的管風琴,琴箱上有兩座栩栩如生的塑像,飄舉欲仙的戴翼天使正在吹奏金號。禮拜堂的少年唱詩班在英國極富盛名,幾百年來,天天演唱,從未間斷,每年聖誕夜,這天籟之聲通過BBC的現場直播飄向全英倫,國王學院的天使讚歌就如同耶誕節的布丁一樣必不可少。

 

  1 920年徐志摩作為特別生入國王學院學習。在《我所知道的康橋》中,詩人提到要分兩節來寫康橋,一是康橋的天然景色,一是康橋的學習生活。不知為何,康橋的學習生活再也沒有讀到,對國王學院幾乎沒有印象。多年以後, 《莫瑞斯》這部電影填補了我的遺憾。電影根據E.M 福斯特的同名自傳小說拍攝。1897年,福斯特入讀劍橋大學國王學院,愛上了自己的同學邁瑞蒂斯,這就是小說的基本情節。福斯特文筆儒雅清淡,相當內斂克制,電影更具扣人心弦的張力和華美攝人的風采,可以說美得無以形容。

 

  大餐廳的晚餐儀式已進行了幾個世紀。院長率領眾院士列隊走過長長的通道,走過垂首肅立的的學生,到達高臺區,那裏是高高的長桌,配著雕花的高背椅。學生坐在低台區,進餐前由一位學生以拉丁文領頌禱告,隨後院士們享受豐美的晚餐,學生們則品嘗三道菜,外加餐前酒的“普通食物”。

 

  銀台閃耀,白蠟高燒。在搖曳的燭光中,一切如真似幻:飛揚的青春和烏黑的學袍,雪白的餐布和金色的木椅,無限高的金色波紋屋頂和矩形的彩繪玻璃花窗。在搖曳的燭光中,英倫五百年光陰已逝:中古時期的玫瑰之戰,開始都鐸王朝的君主集權;伊莉莎白時代的對外擴張殖民, 奠定海上霸權;維多利亞時代的工業革命,經濟發展達到輝煌頂點;愛德華時代的歌舞昇平, 陶醉於精緻的享樂,文雅的炫耀。那時文學藝術噴薄而出,生活品味日漸臻美,那時是夕陽殘照下綻放的最後光華,無比絢麗,開到荼靡,那時經濟學家凱恩斯、小說家福斯特、電腦之父圖靈、哲學家狄更生、史學家利頓·斯特雷奇、美術家羅傑·弗萊伊、詩人魯伯特·布魯克,都曾在這裏進餐,今天,他們變成了畫像,懸掛在母校餐廳橡木護板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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