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子是網上淘來的,小姑娘喜歡,寶貝疙瘩似的抱著。
Willa明亮的杏核眼,睜得一眨不眨。聽不懂就問,只是問的,和我要講的那些個攝影術語,我倆要搞懂對方意思都得費點勁兒。
普通話語溝通沒問題,只是我說個專業词组、稍複雜點的词组,特別是我想拽一下詞兒,冒出句成語或少見辭彙什麼的,這,就得翻譯一下。
顯見小姑娘在這兒長大,儘管是華人後代,漢語也成第二語言了。
她動不動一串英語冒出來,我聽不明白就更得翻譯了。
現場兩邊翻譯的是Willa媽媽,一個望女成鳳,拉著女兒拜師學藝的女士。
女兒漂亮,Willa媽媽也漂亮,好象一顆杏樹上結下的兩顆杏子,眼核兒忒像。
被2乘2四枚杏子核盯著,我有點走神兒——有時想,她們要做我的攝影‘摩兜’才好呢!
一大節課講完,我擦擦腦門的汗,也不知Willa能聽懂多少?消化多少?反正我講完了她還問了句:什麼是單反?有雙反嗎?
什麼是單反?單反嘛就是……我又講。
那天,講完課,Willa媽媽送我一盒‘普洱’,茶的確是好茶,包裝也極為精美。
這是學生‘束修’,也就是學生給老師的見面禮。孔老夫子那時授課的束修是一吊幹肉,現時人都講究飲食健康,肉不及茶。我當然不能壞了規矩,受之泰然,可學生是否真聽明白了我心裏沒譜。
第一次授課,沒見過學生作業。據說Willa剛淘來一台相機,懷裏還沒捂熱,就被媽媽拽了來聽我授課。
Willa媽媽也是道聼塗説,打聽得此地有一位攝影方家,道貌岸然,肚子裏有成片光影下的竹林,老想得空冒一下尖兒,於是,才有了頭一遭不摸底細的教授。
實際上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好歹也在攝影這泥潭裏滾巴了大半輩子,腳後跟的垢痂都知道光與影的關係。小姑娘Willa一出手,小巴掌連個攝影繭子都沒有,怎能有攝影道行?
一看就是生手!
食著幹肉,不對!品著普洱,這小日子過得倍兒快。我忙亂的幾乎忘了教授攝影這茬了,
Willa的杏核眼也漸漸模模糊糊。一天,母女倆又來了,我特地伸脖兒往她們身後瞅瞅,這次沒有‘普洱’,看來‘束修’只有一次。
Willa明顯黑了,好像瘦了,只是那雙好看的杏眼,在彎彎的嘴角和翹翹的小鼻頭上邊還是那般黑亮,像兩枚黑漆漆的雲子兒。
一問,我大吃一驚,Willa跑埃及去了,專門拍片子去了,今次來就是想讓我看看評評她苦心拍的照片。
埃及?是正動亂鬧得雞飛狗跳的埃及?!
是遊行隊伍和軍警對立全國大亂死傷一片的埃及?!
見問,小姑娘點點頭:我還拍了街上巡邏的軍警還有遊行抗議的隊伍……
Willa睜著一雙無邪的亮眼睛,一枚笑窩兒悄悄爬上了嘴角。
一看這宛若秋水笑眯眯的眼睛,我怎麼也不能把電視上持槍荷彈待命街頭的士兵,還有舉箸抗議標語,誓言不把三十年獨裁統治的總統穆巴拉柯拉下臺誓不甘休的抗議民眾,以及埃及混亂不堪的街頭暴亂打砸畫面,和眼前這清清秀秀的小姑娘聯繫起來。
遲疑著打開她的文件夾我不得不信,這嬴弱的小姑娘還真膽大包天了一回!
她母親介面說這些日子可把她擔心壞了,天天和女兒打衛星電話,直到澳航包機把Willa帶到了空中,帶離了埃及那是非之地,落地後見著有驚無險毫髮未損的寶貝女兒才一顆心呯然落回了肚子裏。
看片子我有些不大相信這是小姑娘Willa拍的,照片成熟的很。
構圖光線Willa顯 然用足了心思。只見光影中的沙丘靜靜佇立又變化起伏,斑駁風化的沙崖旁悄悄爬臥著狀若駝羊千姿百態的風化石筍;近看雜亂無章遠觀又有序歸一的沙漠車轍以及 瀚漠沙海中悄然走去的伶仃孤影,似乎講述著這裏的勃有生機又人煙罕至;孤立無援的枯黃土屋,還有一大串狀若梅花,拓印在沙海裏,伸向遙遠最後不知所終的沙 漠之狐那清晰而纖纖的蹄印和著冷冽晨風中的孤月,大如車輪冉冉升起的旭日,向我訴說著大漠雄魂的神奇和雋永。
逐 頁翻去,冷暖對比烈焰跳躍的篝火,極目遠方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尼羅河畔點點的白帆,綢緞般輕波晃出的帆影;更有那古埃及人類史上不復再有的史前文明遺 跡,西元前的大教堂,巍峨挺立至今的神殿,殘桓斷壁中的水車,斑駁雕刻在石壁上的史前壁畫等等衝擊人視覺的畫面一張張撲面而來。。
就這樣,小姑娘拍了足足5000餘張照片!
從這裏可以看出小姑娘對視覺衝撞力強的事物,有著超乎想像的想用攝影語言表現的熱情。
一問而知,她的這次埃及遊是早已策劃好的,那次攝影講授也是策劃中的一部分,包括新淘來的尼康相機統統是為這次埃及之行所做的行前準備。顯然,小姑娘不是一個冒冒失失的小傢夥。
而且,這次出行小姑娘沒有選擇普通旅行團,而是選擇了一個考古專業的旅行團。所報名人數少到只有六人!參加的也全是對埃及古文化抱有極大熱情的澳洲學者。無疑考察旅行團裏,小姑娘是年齡最小的一位,當然也是最受關照的一位。
考察旅行就得避開熱門景點,而且多尋獨闢蹊徑的線路,於是,才有了眼前小姑娘Willa拍的許多常人難得一見的景色。據小姑娘講,他們有時是在沙漠中露宿。難怪weile鏡頭裏會有大如車輪的落日朝陽,和交替而出的冷葷孤月以及月光下冷冽美豔的沙丘美景,這些帳篷外俯拾皆是的景色都統統被Willa用尼康D-90一一捕獲。
Willa講沙漠裏白天太陽熱得要命,踩在上邊腿軟綿綿的棉花一樣。晚上又冷得要死,帳篷裏凍得人哆嗦成一團,都不敢睡過去。沙漠裏還有蛇,狐狸等動物出沒……你看,這就是狐狸的腳印,它把我們吃不完的食物偷走了,拖不動只好大部分埋在不遠處……
果然,幾幅畫面中,連貫拍出了這只聰明狐狸的盜竊手段。東西多不能全拿走,只好先刨個坑把Willa他們吃剩下的雞骨架,沒吃的雞腿,火腿,麵包等等食物草草埋起來,好等著Willa他們走了,再挖出慢慢享用。結果被Willa他們循著清晰的蹄印,先刨挖出來,案情大白,人贓俱獲。
望著這被起獲的贓物照片,我打趣說,怎麼沒見啤酒?
狐狸和我一樣不會喝酒,Willa靦腆的說。
我和Willa媽媽一起笑起來。
和Willa媽媽交談我才知道,這不是Willa第一次出去,小小年紀的Willa已經單獨遊歷了許多國家。Willa媽媽說她的教育方法就是讓孩子走出去,去大自然裏學習鍛煉,行萬裡路讀萬卷書,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的視角去觀察世界。
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世界?
看片子的我聽完這話,由不得吟哦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