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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雀英雄

作者: 南太井蛙    人气: 4230    日期: 2012/11/19


許 冠的草根時代曲之中,最有生活情趣的首推《打雀英雄傳》,寫盡六嬸三太公之輩打麻雀眾生相,面似蓮蓉,依牙鬆槓,眨眉眨眼,眾人的忘情投入在曲中表現得 淋漓盡致。其實粵人不僅稱搓麻將為「打雀」,形容某人對某事物的特別關注也稱之為「打雀」,譬如閣下目不轉睛地看著一位靚女,就可以被形容為「打雀咁 眼」。而近年香港的攝影發燒友外出拍鳥,也冠名為「打雀行動」,這一個「打」字就用得可圈可點了,估計也是从口譂「打雀咁眼」得來的靈感,借用其全神貫注 之意罷了。

  講起「打雀」,一九五八年也有過一次億萬民眾參加的「打雀行動」。其時毛澤東剛剛結束反右,除罷「思想之害」,又在八屆三中全會上提出﹕「還有一個除四害、講衛生,消滅老鼠、麻雀、蒼蠅、蚊子這四樣東西……. 要來個競賽,硬是要把這些東西滅掉。」他老人家一聲令下,自然就是一場全黨全軍全國總動員的政治運動。

甚 麼叫政治運動,其一貫模式是以他老人家為首的黨中央提出方針、路綫、政策,通過中央文件、電話會議層層傳達,然後各地響應,各施各法通過黨團骨幹發動群眾 開展運動,然後再由地方向上乃至中央宣傳機構樹立典型,總結經驗,然後由上而下向全國推廣運動中先進典型以及成功經驗,各地就根據先進典型深入開展運動, 直到中央叫停或者以另一個運動代替之。

  「除四害」中老鼠、蒼蠅和蚊子均有害是沒有爭議的,但對可憐的小麻雀,从一開始就有懂科學的專家學者,不贊成消滅它。

  中 國的專家學者引用了十九世紀經典《自然界的奧妙》一書中「麻雀篇」的科學史實,回顧一七四四年普魯士國王亦即腓特烈大帝,因為討厭麻雀唧唧啾啾叫個不停, 還偷食櫻桃園里的果子,遂降旨懸賞滅雀,任何人殺一麻雀可獲獎金六芬林。聖旨一下,全國滅雀。其後果是麻雀被捉盡,果樹上害蟲沒有了天敵大量繁殖,吃光了 樹葉,結不出一隻菓子來,陛下的櫻桃園亦顆粒無收。腓特烈大帝悔之莫及,不但收回成命,還要从鄰國進口麻雀放生。即使在現代,許多國家包括美國紐約及澳 洲,都出現過為抑制蟲害進口麻雀的事件。許多懂得自然生態平衡奧妙的人,都提出了種種客觀而科學的意見。

  可 是更多的人如五十年代教育部副部長周建人就贊成擁護消滅麻雀,他的一篇《麻雀顯然是害鳥》,以個人童年經歷而不是以科學為據,斷定麻雀是害鳥。他還把反對 滅雀的人說成是「自然界的順民」,殘留着舊社會的思想方法與觀點,這位副部長高官蠻橫狂妄地宣稱「人類是能夠支配自然的」。

當時在中國任何問題与觀點的爭論,只要是有悖最高領導与中央精神,到了最後都會被「政治化」,在路綫上去劃分與論斷,所謂真正的對錯就沒有人敢去理會與計較了。

麻 雀終被定成四害之一,連文藝作品也避諱不敢提「麻雀」二字,否則會有為害鳥張目之嫌。音樂家錦輝早在三十年代創作的兒童歌舞劇《少年與麻雀》也改了名, 以《少年與喜鵲》之名公演,為甚麼不改成「烏鴉」呢?估計是因為毛澤東他老人家曾經指示「烏鴉是否宜於消滅,尚待研究」。既聖意未決,還是繞開為妙。不過 當時的河南省委書記吳芝圃,已經揣摩上意在講話中揚言准備對付烏鴉。這個壞到透頂的「緊跟」典型,後來害死數百萬河南人,就須另文敍述了。

一 九五八年中國「除四害」中的「打雀行動」一共捕殺麻雀二億一千萬隻。我當時是紅領巾,也買了一把彈弓,和同學們到沙面的大榕樹底下去打雀,幾個男孩平時被 校方和家長嚴禁使用彈弓,如今「奉旨行事」自然是裝滿一口袋石子四處亂射,麻雀沒射下一隻,玻璃窗倒是打破了六、七塊。

廣州的打雀行動有三天是全市男女老少齊齊出手的,工不開了,課也不用上,我和姊姊、母親還有保姆上了天棚,上午八點防空警報拉响,眾人舉起竹竿彩布揮舞,取出預先備好的鍋蓋臉盆「咣噹咣噹」猛敲,還燃放鞭炮,各人更要声嘶力竭狂喊。

只見凡有翼者均从屋簷、烟、樹叢倉皇飛出,但羊城內外,珠水南北,聲震天地,萬眾舞旗,逢降落者必死無疑,能飛者只好在空中盤旋,耗盡體力後紛紛墜落,我家天棚寬大,半日下來跌落十數隻飛行動物,以白鴿為多,竟然有三隻蝙蝠,麻雀只得一隻。

全 國推廣的打雀四招﹕「轟、打、毒、掏」,我最喜歡轟和打,這可是發洩過剩精力的最佳時刻。但廣州的「打雀行動」據說很小兒科,最令人拍案叫絕的是,首都北 京隆重成立了「圍剿麻雀指揮部」,副市長王崑崙出任總指揮,將全市八千七百平方公里劃為各個「戰區」。其中天壇戰區居然埋伏有三十多名解放軍神槍手,清晨 六時全市趕雀,這批神槍手彈無虛發,一日內擊斃麻雀九百六十六隻!這可以算是千古奇譚了。

「打雀行動」只熱了幾個月,很快就被「農業放衛星」和「大炼鐵」所替代,但「打雀行動」的確成為盲目衝動的大躍進的序曲。

後來蒙毛澤東老人家開恩,把麻雀从四害中剔除,換上了臭蟲。二零零零年,麻雀還成為國家保護動物,令我們這些也經過人間大屠殺者羨慕不已,甚至覺得有點人不如雀。

不 過廣州的麻雀自此變得異常狡黠,它們可能通過人類不懂得的生物遺傳密碼,把這次「轟、打、毒、掏」大屠殺的記憶,留給了麻雀的後代。以致現今的麻雀不但小 心翼翼与人保持距離,還懂得分辨槍械火器。前幾年回穗就有友人示范過,他拿一根掃帚柄對準蹲在電線上的幾隻麻雀,眾雀照舊啄理羽毛巋然不動,待友人从座駕 後備厢取出汽槍,未待他舉槍瞄準,电綫上的麻雀早已逃之夭夭矣。

我一直為自己參與過「大屠殺」而忐忑不安,待移居雀不畏人的紐西蘭,旅行於南北島之間,在路旁湖畔憩息,總有麻雀在面前跳來跳去,我常以糕餅与牠們分食之,可愛的小鳥甚至跑到我手心啄食。

通過人鳥之間的交流,我在餘生更執著人与自然和諧共處的理念。天地萬物间「征服」二字的使用之濫之輕率,除了暴露我們的淺薄無知,還讓我們承受了許多無謂的痛苦災難。有些懲罰,就是因為缺乏愛心與敬畏招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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