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秀的書是一本家史,寫出自己在大陸三十餘年的生活,作為混血兒所受的歧視,上山下鄉的辛酸茹苦,与家人的情感交融與衝突,當然也寫到離開中國回到美國離奇曲折的經歷。
這也許可稱之為二十世紀版的《大衛‧考伯菲尔》,一個不幸女姓的《苦兒流浪記》。
韓秀一九四八年回大陸,一九七八年才到美國,八十年代起開始寫作,大多以家庭經歷為素材,作品可謂一紙風行。
個人以為韓秀在中國這三十年,坎坷人生,有傳奇經歷,完成了成就一個作家最不可或缺的「生活積累」。
而成就一個作家的另一要素「知識積累」,則得益自她的外婆,韓秀的這位外婆畢業於日本帝國大學,國學根基深厚,韓秀四歲上由外婆以「三字經」和「千字文」啟蒙,加上自己聰敏好學,故得以在紅色教育之外的人文教育,保持了弥足珍貴的人性、愛心与個人尊嚴。
在「生活積累」和「知識積累」的過程中,韓秀還得到外婆指引,通過煅炼使自己保強健的體魄,以便應付任何皮肉筋骨之苦,經得住人生風霜的摧殘。
這正是我一貫自勉自礪的「做人必須精神與肉體都要强健」之宗旨。
韓 秀在回顧往事時說過這麽一段話﹕「在我成長的過程是看不見『希望』這東西,哪一天是盡頭,根本看不見,壓根兒想不到我還會有一天回到美國來。但在看不見的 時候,在短短生命當中還要保有尊嚴。你不一定能活出去,你就算倒下去,也要像個人樣倒下去,不能用你的膝蓋去接觸這塊土地。就是說倒下去也要站著倒下去, 不可以說委曲求全。」
這種「站著倒下去」的風骨,使韓秀的作品充滿個人尊嚴與愛心,能夠將個人記憶與國家記憶、社會記憶和民族記憶相通相連,讓家史、個人歷史成為大歷史的一部份,用文學創作去造就個人生活苦難和國家民族苦難的結晶。
韓秀的人生經歷以及作品,對我們這些用中文寫作的海外華人作者,是借鏡,是啟發,更是楷模。
由 於海外華人在僑居國總是處於少數,總是面對異族佔多數的主流,以及强勢的西方文化。以中文寫作以及用紙本形式發表,讀者寥寥,市場狹小,有時難免會感到空 谷足音,惟我獨行的悲涼孤寂。但個人作品成書以及發行,成功與否固然涉及很多方面的因素,但作品自身始終是决定性的,好作品不受疆界所限,自會流傳於遍是 讀者的人间。
豐富的人生經驗,使作者有寫之不盡的題材,人道主義與宗教情怀,使作品超越國境與文化溝塹流傳中外古今
韓秀曾經說過,所謂「疆界」絕對存在於人的意識,觀念和情感中。海外的寫作者從非主流或邊緣思考,在他鄉以母語創作,在不同文化中進出,語言有共性,更有個性。海外的書寫特色,不完全取決於來自何處,與寫作者的取捨更有關係。
若以語言的原鄉為圓心,筆觸為半徑,畫一個圓,她相信,在深度和廣度上,書寫的世界是無限大的。
好書不脛而走,端視作者怎麽去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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