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曙光的清晨,萬物尚未蘇醒,從午夜開始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著,瑪莉家的電視機反復播報說“強颱風-海燕"正在向我們菲律賓移動。
瑪莉的一家生活在離宿霧景區不遠的山中,平常自耕自種,加上瑪莉在香港做工,所以家境還算不錯。菲律賓本來就颱風不斷,這會兒再來一個颱風人們並不以為意。況且他們家的房子是鋼筋水泥築成,比鄰居家可算是條件好了不知多少倍,所以盡管電視和廣播不斷地強調“颱風海燕"是超級颱風,但家中的人誰也不曾因為颱風而恐懼。
有颱風的日子不用下田耕作,人們趁機可以多睡些時候,直到中午時分瑪莉一家還都懶在床上。
風聲漸緊,雨也瓢潑似地越下越大,不時聽到樹枝折斷的聲音,房頂不斷有重物掉下來,屋子也開始搖晃得越來越厲害,大家睡不下去了:這次的颱風真的有些不太尋常!突然,窗戶上的玻璃“砰”地一聲碎裂了,緊接著一排玻璃像被機槍掃射一個接一個全部碎裂了,狂風夾雜著雨水、樹枝、碎石沖了進來,房子瞬間浸泡在水中!
“大家快起來!把水舀出去!"瑪莉的父親指揮著家人,同時搶救著家裡的電器,很快電燈熄滅了,不久電話也斷了,風咆嘯著,雨狂舞著,突然一聲極大的轟響,然後是幾下劇烈地搖晃,瑪莉一家無助地看見:鄰居的房子坍塌了。
正在大家遲疑要不要出去看看的時候,更強的風旋轉地包圍了他們的屋子,房子開始扭動變形,屋頂撕裂,發出“哢哢”的響聲,“快出去!房子要塌了!"一家人趕緊從即將碎裂的房子裡逃出來。整個山村在狂風肆虐下已經滿目瘡痍,早就沒有了一間完整的房子!瑪莉的父親從小也沒見過這麼恐怖的風,他領著全家跟著鄰居們往山上跑去,一面跑一面回頭遙望村莊,風暴中的午後天空如黑夜一般,自己家的房子孤立在廢墟中,隨風顫抖,搖搖欲墜。
在大自然的威嚴下,人類顯的脆弱渺小,在這漆黑的蒼穹下,瞬間被吞噬的又豈止瑪莉的一家生活的山村,肆虐的”海燕”讓整個菲律賓中部,陷入災難中。
逃到山裡的瑪莉一家,躲在一個本來是為田間耕作偶爾休息的山洞裡。現在這個山洞成了村民們的天然避難所。失去家園的人們相聚在這裡,互相安慰著,一同祈禱著。好在瑪莉的家中都是大人,沒有孩子,只有瑪莉的弟媳挺著懷有7個月的大肚子,在逃難時受了點輕傷。但別的家庭就不同了,好多都是女人和小孩逃到山中避難,男人留守家園。但現在留守家園的男人們也都生死未蔔。
避難時太匆忙,幾乎沒有人多帶甚麼衣物,食物及水出來,所以山洞中的一天一夜,沒吃沒喝,大人都還可以忍受,可小孩餓得直哭。
風力稍一減弱,雨還無情地狂飆著,人們卻急忙奔回家中。哪裡還有家?“颱風海燕”就像是一個暴躁的魔鬼揮動著大掃把,不費吹灰之力,將所有的房子掃蕩殆盡。家中的一切,就連成群的雞、豬也被魔鬼掃的無影無蹤。瑪莉一家站在自己面目全非的房子前面,呆看著只剩下東倒西歪的四面牆,院子中亂七八糟雜物都不是自己的,而自家的屋頂倒是被吹到山坡上了,再看鄰居家連牆也沒了,殘瓦斷柱雜章橫疊。橫七豎八的瓦礫布滿了整個村莊,這就是史上最大颱風之一”海燕”摧枯拉朽的威力。
看來山洞不再是臨時避難所了,無家可歸的人們不得不準備長住山洞了。瑪莉的一家在瓦礫下翻找些還能用的衣物和食品,積存起來,以備常用。無論怎樣,生活還得繼續呀。殘破的家庭同時歇斯底里地在廢墟下尋找著失蹤的親人,慘烈的場面時常伴隨著慘烈的哭聲,宛如人間煉獄。
瑪莉的弟弟柯瑞斯想將廢墟中的木板帶回山洞當桌子,一位鄰居過來說:“你母親的兒子,不,不,是你們的同母異父小弟弟,在半裡之外,正光著腳找媽媽。你要不要過去看看,畢竟也算是你們家的人。"
喔,那是小馬克!瑪莉的父母早年感情破裂,但因為他們都是天主教徒,天主教徒是沒有離婚制度的,就算是夫婦感情破裂,也不可以再冠另一男人的姓,於是離家出走和另一個男人同居就是瑪莉母親唯一的選擇。小馬克就是母親和那個男人的孩子,才十歲大,還有一個妹妹,四歲。自從瑪莉的母親離家出走後,瑪莉等四個孩子認為他們被母親拋棄了,因此和母親的來往並不是很多,直到幾年前那個男人被人用手槍射殺了,他們才和母親有了一些來往,所以也見過小馬克幾次。
在這樣的災難下,那十歲的小馬克經歷了什麼?母親怎樣了?小妹妹怎樣了?柯瑞斯不敢多想,“馬克,馬克…. ",焦急的他一面跑一面呼喚著,終於在街角找到了滿臉汙漬的馬克,小馬克一見到柯瑞斯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輕輕地叫起:“哥…哥…,我餓……” “是我惹了媽媽生氣了,媽媽和妹妹就藏了起來,怎麼也找不到她們了……"
原來颱風侵入那天,母親很樂觀的認為一個颱風不會有多大的摧毀力,所以並沒有做甚麼防風的準備。風大了,貪玩的馬克正在朋友家,媽媽不放心,打電話囑咐馬克:外面的風太大,不要出去。颱風過後,當馬克回家時,自己家的房子卻不見了,媽媽和妹妹也都不知哪裡去了,他哭著四面去找。幾天下來,沒有吃的,也沒有喝的,他頓時成了一個街頭流浪的孤兒。他跟著街上搶商店的人群,也去拿了些水和麵包,這才僥倖存活。柯瑞斯將小馬克帶回他們的聚集地,然後和瑪莉的另外的兩個弟弟,繼續去找他們的母親和那個小妹妹。在災民聚集地、在各個街頭巷尾、在山裡田間、在成群死屍中,都沒有找到她們的身影,幾天幾夜的尋找,杳無音信,柯瑞斯站在滿目瘡痍的街頭,呼喊著母親的名字,心中對母親的艾怨,全部化作對母親的牽掛,眼淚狂泄而出:“拜託你回答我,我再也不怨你了,媽媽……”
街頭,像柯瑞斯一樣尋找親人的呼喊聲此起彼伏,就像是對颱風魔鬼的哭怨和控訴……
身在香港做工瑪莉,幾天幾夜不能睡好覺,心繫家鄉,掛念著親人,她知道到現在為止家人都沒有放棄尋找母親和妹妹。她說她從沒有想過那裡的政府會幫助他們,也沒有奢求其他人的支援,她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打工賺錢,用錢去支援家裡重建。
2013年11月9日對這個地區的人來說,是個災難的日子,強颱風“海燕"速度之快,強度之大,使這個地區近萬人死亡或失蹤。願上帝憐憫他們。
瑪莉呆呆的看著香港遠遠的天空,她在心裡為家人默默祈禱。
────完稿之日,尚沒有她母親和妹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