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南太井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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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14/3/7
曾經在南島庫克峰住過,那種居高可以臨下,目光不受阻擋的感覺,一直很是撩人心思。只惜庫克峰銀裝素裹,有石無樹,其景誠然壯闊,但粗獷有餘,變化不足。
從此有了夢想,盼著在一處可以遍覽湖光山色的山頂住下來,那房子必須老舊得來優雅,臥榻上可見到一湖波光澰艷,青巒林蔭草浪,日落在窗檻,月懸於門楣。屋內要有藏書字畫,冬有爐火,夏有瓶花,最好還有一架觀星的天文望遠鏡……
紐西蘭的確是一個永遠都能圓夢的地方。
就在羅托露亞之巔的「白雲峰山莊」,尋著了這間夢中之屋。雖然晚餐時偕同莊主保哥共飲三瓶紅酒,但回到房中,徜徉在滿屋字畫之中,竟無睡意。
新月如鉤,毛利傳說中充滿仙凡情戀浪漫的Aorangi peak一片靜寂,惟聞「呦呦」鹿嗚。莊主為她命名「白雲峰」,很有出塵脫俗禪意。在海拔二千英尺的高處,望漫山黃草沾著露水洒著月光,山下萬家燈火明明滅滅,羅托露亞湖如一塊晶瑩刎透的玉石,靜臥在群山環抱之中。
忽見夜霧繚繞足下,濃處現白,稀處呈灰,漸積沒膝,此刻雖不是仙也是仙,騰雲駕霧矣。
回望所住之屋,我也給它一個名字﹕「白雲仙居」。
從「白雲仙居」往上走百餘步便是餐廳,她看上去更像一戶配有祖傳紋章的貴胄人家。屋內飾以深色原木板,鋪敷厚絨地毯,鑲雕花框的大穿衣鏡,架上挂著十九世紀的英國小圓帽與斗篷風衣,威風凜凜的鹿頭標本,百年琺瑯瓷鐘,古老油畫、版畫,酒窖,安妮王朝風格的桌椅,不見富麗堂皇熠熠生輝,她的氣派隱藏在這所房子的每一個細節之中,你可以蹲下來撫摸雕花的柱腳,它不只是桌腿,還是藝術品,用指尖觸摸百年前不知名工匠的傑作,能感受那時的人生活中的審美,一絲不苟的專注與投入。
每張餐桌被細心地擺放在窗邊,讓每位食客得以臨窗觀景,作為一間連年獲獎的餐廳,端上桌面奉客的美食比擺設和景致更重要。我們晚餐的菜單如下﹕
Beef Lover,以黑松露配牛柳,搭水煮大蝦与牛腩﹔
Tender Venison,鹿柳以紅酒烹之,配以啤梨、藍莓、巧克力醬﹔
Lamb Rack,羊架以紅酒烹之,配以醃肉,大蒜、醬油炒牛肩。
外加一道燴三文魚。
個人覺得羊架做得甚好,外脆內嫩,又在肉的表面添了香草,入口後香草味與羊肉成為主旋律,在口腔這座殿堂里繞樑三日。食家蔡瀾嗜羊如命,強調非「羶」不歡,如蔡前輩能來品嘗白雲峰的羊架,可能會被它特有的風味迷倒。因為它雖不「羶」卻以自己的鮮嫩引領諸調味料隨之起舞。吃完這道菜,沒有人會對保哥的山頂餐廳今年再度蟬聯「紐西蘭牛羊肉大獎」覺得意外了。
白雲峰休閑山莊獨具「美景、美食、美居」之三美,莊主保哥經歷傳奇,禪心佛性而又俠義豪情,雖然到此一游的達官顯貴名單排成長串,從英女王到習主席都來過這里,但是保哥待客如友,山人眼中無分尊卑貴賤,不見他炫耀与要人合影,為此不由要敬多他一杯。
山頂餐廳歷史近六十年了,從洋人到日本人再轉手至保哥,一處如此清幽高曠之地,一盤如此講求品味心思之生意,的確須要一位也是雅士的商人來主持,切不可把它搞「俗」了,掃了慕名上山者的雅興。
山莊內許多題詩乃波哥所作,道出「看破」与「點化」之志,觀其佔山為王,儒雅營商,廣交四海,深信定能為我華族增光。
保哥是廣州西關人,娶有一房日本妻子,在白雲峰頂英國房子里會他,除了聽到正正式式的西關話,還聽到他講西班牙文和英文。想起林語堂講過人生極樂之三點﹕「娶一個日本妻子,有一個中國廚子,住在英國鄉村一幢房子。」他似乎都有了,日本妻子、比英國鄉村更美的一幢房子,那末「中國廚子」呢?原來保哥本人就是專業中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