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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转乾坤
舊味難尋也要尋
作者: 南太井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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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14/4/27
近日蒙好友引荐與廣州西關詩人張君聯絡,有幸得張君賜寄大作與西關史料。講起來張詩人與我童年住承蔭園時的屋主梨君亦有過往,說不定兒時還在那紅磚巨宅里彼此見過也未定。
西關的文史資料接觸極少,僅得鄧又同《西關話舊》一文為內容最豐富,而且言之有物。其餘以現今一些作者編寫的為代表,有兩個缺點,一是不夠老舊,有些寫六十年代就自稱「老舊」,又或即使老舊也沒有甚麼實質內容,顯得空洞。二是穿鑿附會的多,搬字過紙,人雲亦雲。
總覺得那些在西關長大而又生活了很久的西關人,應該都已至耆耋,還在生的人是有的。按理說西關學堂書院林立,文人墨客,富賈殷商遍地,有見識而能為文者當不乏真人,惟獨是極少見西關憶舊文章。盡管在與西關文化有關的一些网站,見到大量這方面的文字,但像鄧又同《西關話舊》這樣有味道的文章,卻未出現過。而張君寄來的文章和資料,以及另一位廣州人葉曙明所寫的西關文章,是我迄今為止所見之中的上乘之作。
我所說的舊味,實乃一個城區人文風采的真髓,是她的味道。這味道是甚麼,很難言喻,更難再現,只有見過的人可體察,但若用心好好寫出來,後人也能領會。
西關人的飲食、衣著、語言、住家以及習俗等等,是廣州這座古城最珍奇的寶藏,上世紀六十年代一場浩劫,將這一寶藏摧毀殆盡。除了文物的捐毀,更慘重的是對人的衝擊,城區舊人無一倖免,或橫死或遺散,人文精神凝聚的核心被打碎了,生活的原生態受破坏,形同西關的血脈被斬斷,一地的文化生命亦隨之死亡。如今的「西關文化」名存實亡,徒有外殼而無內核,就因為她是在支離破碎基礎上拼湊起來的。
年前回西關,在街邊挂名是「百年老店」的歐成記,吃一碗雲吞麵,就想起《水滸》里梁山好漢的口頭禪﹕「嘴里啖出鳥來!」望著那俗不可耐的金字牌匾上「歐成記」三個大字,不由苦笑,而門外還有許多呆頭呆腦的過客往里進,爭先恐後一嘗馳名天下的西關美食。
記得兒時隨母親在平安大戲院睇完大戲,散場必來歐成記「宵夜」,雖然己近午夜,第十甫、上下九仍是人聲鼎沸,摩肩擦踵,兩邊騎樓布滿攤檔,吊著「大光燈」(一種氣燈),把馬路照得明晃晃的雪亮,如白晝一般。
歐成記那碗云吞麵,是我這個八歲孩童犧牲睡眠捱了一晚瞌睡換來的,所以其美味可以記住一輩子。其時最緊要是那一碗湯,放有蝦子,以大地魚以及豬骨熬之,味極鮮甜但卻清澈如水,這就是煲湯的功夫竅妙了。熬湯一定要「蟹眼水」,有如南海西樵的蟹眼泉,只冒出一串串小汽泡,火候就恰到好處了。
湯底要有韭黃,放豬油,并以冰糖吊味。有了鮮甜的湯底,才會有一碗真正的西關雲吞麵。
麵是「竹升麵」,以雞蛋、清水、磩水和麵後,用一根大碌竹升將一端固定,另一端以雙手加上體重用力輾壓麵團變成薄片。雲吞皮用「竹升麵」才能爽滑及不破。
雲吞餡用新鮮豬肉七瘦三肥,佐以菇、蝦及豬油渣。包好後就可以「淥」了!歐成記「淥」麵的一大煲水,在加工過許多竹升麵與云吞後,本身已帶上濃重的磩水与肉味,漾好的麵再「過冷河」,就爽滑彈牙了。
一碗雲吞麵,從選料、加工到烹制,程序不能錯,質地不能變。一碗同一千碗,十年前與十年後,都是一樣的味道。這才是真正的西關美食,真正的百年老店。
「歐成記」有名無實,箇中原因不是古法失傳,而是沒有了以往老西關做街坊生意的那種精神﹕認真、踏實與勤勉,未能夠達到事無巨細依足規矩去做的境界。
文化這種東西,是活的,率真而純正的,由不得半絲虛假造作。我們應當識得放慢腳步,誠心去學習與體昧祖先留下的文化遺產,從煮好一碗雲吞麵開始做起,尋回西關文化的舊味。這樣做,除了復原再現曾經存在的一段美好時代是不夠的,還應該創造出更多更優秀的好東西,證實我們這個時代比以往任何一個時代更美好,也更值得後人怀念与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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