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丈夫分室而居二十多年,突然又住在同一卧室里,她的心里有
着说不出的别扭,仿佛连呼吸也不畅通了。本来,儿子为父母一
起办了家庭团聚,可习惯了各自的独来独往,她早先生几个月来
到新西兰。丈夫来后,只好和她挤在一起。因儿子儿媳都在读书
,经济上十分拮拘,没有能力为他们各自提供一个房间。而这间
屋子原本是个单人房,勉强放两张床,剩下的空间,他们只能侧
身而过。于是,她不得不面墙而卧,否则的话,就得面对丈夫不
耐烦的背影。
那是一个没有星月的午夜,先生剧烈的咳嗽声,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他既不喊她的名字,也不说要她帮忙,只是梦呓般地说着一个字
“水,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披衣下床为他倒了杯开水。喝过
水后,丈夫不再咳了,很快就打起了呼噜。而她却陷入沉沉的回忆
里,一夜无眠。
生儿子的时候,正是个腊月天,从医院回来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
,口渴得要命,嘴唇乾裂得流出点点滴滴的浓血。医生曾一再嘱咐
刚刚做过剖腹产的她,一定要静卧在床。那时,她多想有人在身边
,为她拿杯水,可丈夫却不知去向。她硬撑着身体下了床,头重脚
轻的她,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水泥地的冰冷
使她恢复了神志。那时的条件差,烧壶水还得生炭火,她那里有精
力生一炉火,只好抱着凉水,一杯又一杯地喝了个够。月子里喝凉
水是产妇最忌讳的,她的胃也因此落下了毛病,至今都不能吃任何
生冷食物。恍惚间,那已是三十几年前的往事了,可那份无人怜惜
的伤痛却铭心刻骨般地印在脑海里,清晰如昨。
有时,她真的不相信自己会和丈夫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在日复一日
的流年中,仿佛就没有过幸福快乐的时光,不是争吵,就是冷战。
人到中年就开始分室而居,同一屋檐下,形同陌路人。如果说有些
夫妻是为了孩子而同床异梦的话,那他们连这点都谈不上。丈夫的
冷淡,工作的繁忙令她把刚刚满月的儿子送给奶妈抚养,直到孩子
该上学了,才把他接回来。儿子从来就没在她的面前撒过娇,母子
间少了一份亲情,多了一份客气。
一个暮秋的午后,呆在家里她闷得发慌,忽然想起离家不太远的一
座公园,儿子曾带她去过一次。于是,她大着胆子,凭着记忆去寻
找那个在她印象中花团锦簇的地方。七拐八拐,她还挺顺利就到了
那里。坐在长椅上,沐浴在仍有暖意的秋阳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
气,酣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舒展着身心,竟然忘了时空。直到
薄暮时分,她才意识到该回家了。本来是计划着原路返回,可随着
夜色的加重,她看每座房子都象是同一模子印出来的,而每条街道
又都那么相似。好不容易遇到一两位行人,她又无法与人家交流。
越走越象进了迷宫,她不禁害怕起来,双腿打抖,心跳也加快了,
在心里问自己,难道这把老骨头真的要扔在异国它乡了?为什么叫
天不应,叫地不灵呢?
儿子儿媳从学校回来,不见了母亲,马上四处去找。夜越来越深了
,却始终不见妈妈的身影。焦急中的儿子只好求助于警察,终于在
一个街角处,他们看到了缩成一团的她,她的白发在风中乱舞,脸
上失去了血色,看到搭救自己的一行人,她泪流满面,却怎么也站
不起来......
常言道“故土难离”,尤其到了她这样的年龄。别的老人还有老伴
儿相依为命,儿孙绕膝,而她只有一颗孤独的心在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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