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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哪位著名作家自焚過手稿

作者: 馮惠明    人气: 3009    日期: 2014/7/15


縱觀古今世上所有的作家沒有不珍愛自己手稿的(當然現而今用電腦寫作的除外),有的作家甚至把手稿看得比身家性命還重要,不管生活如何艱難坎坷,也不管命運如何顛沛流離,危機時刻寧可拋棄金錢,也要保住凝鑄著自己心血的手稿。不過本文介紹的這一位作家卻是個例外,他不僅焚燒過自己嘔心瀝血創作的百頁手稿,而且是兩次。這一舉動,曾震驚世界文壇。此人就是俄國19 世紀偉大現實主義作家果戈理,被燒毀的是《死魂靈》第二部手稿。然而這段文壇奇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筆者是在偶然的機遇之後弄清這個謎團的。

這要從筆者在莫斯科居住期間的一次經歷說起。莫斯科市中心蘇沃洛夫林蔭大街南端有一幢淡黃色的二層樓房,這幢樓房在形狀相似的眾多建築物中,顯得普普通通:樓牆的色 ​​彩已經斑斑駁駁,門窗也因年久失修而陳舊不堪。那天,我偶然乘車路過此地,不經意地發現它臨街的窗櫺旁,鑲著一塊長方形銅板,銅板上鐫刻著一行俄文字:“果戈理博物館” !這一發現,使我頓時覺得這幢簡陋而破舊的樓房變得高大和宏偉起來,果戈理那些不朽名篇也一一在腦際閃現:《外套》、《狂人日記》、《欽差大臣》、 《死魂靈》 ……

早年讀魯迅的小說《狂人日記》,方知俄國作家果戈理也寫過同名小說,於是藉書來看。原來這是一部俄國九等文官顛三倒四、精神恍惚、情節荒誕的日記,意在譏諷舊俄官場等級森嚴、趨炎附勢和昏聵庸俗,針砭專制制度的黑暗腐朽。之後又拜讀果戈理的《欽差大臣》和其它幾部小說,特別是《死魂靈》 ,令人久久難忘。據說1842年第一部問世時,引起俄國文壇和社會的巨大轟動。

《死魂靈》講的是五等文官乞乞可夫來到N市,訪問鄉下地主莊園的故事,他接觸了幾個各具形色的地主,為的是購買死去的農奴魂靈。乞乞可夫收購死魂靈的事轟動了N市,所有的人都說不清他買死人名冊的真正目的,正當人們亂哄哄猜測時,他乘著馬車悄悄離開了N市。那麼乞乞可夫為什麼要費盡心思收買死魂靈呢?原先他是個破落貴族,變賣不多的家產到城裡混事,他垂涎有錢人的華美馬車、美味佳餚。為了過上等人生活,他千方百計巴結上司,當過科長,後來乞乞可夫成了一個建築委員會的委員,這個委員會對官方建築偷工減料,在市郊大建個人別墅,包括乞乞可夫在內的委員們都闊綽起來,乘馬車、僱廚子、重金購買香水肥皂。但好景不長,案情暴露,官員們被停職,房子被罰沒,乞乞可夫決定到別的城市另謀生計。他頻繁改換面孔,憑著機靈和鑽營,在海關謀得一個小稅務員的差事。他偽裝清廉,很快升遷為指揮長,得到施行搜檢的全權,權力到手便於一個走私集團勾結,在一年裡賺的錢比20年盡心辦公還多。但在一次重大走私案敗露後,翻了大跟頭,被傳上法庭,全部財產被查抄。精通世故善於行賄的他,沒有成了窮光蛋,保留了1萬盧布、馬車和兩個奴隸。於是不甘心命運倒楣的乞乞可夫又尋找時機,開始新的冒險和賭博。他認為,“我不趁機會揩點油,別人也要來揩的”。他覓得一個法院代書人 ​​的職務,這是個被呵斥和欺辱的角色,但乞乞可夫煉就見機鑽營的本領,他在別人委託的公務中,遇到這樣的事:一個擁有幾百農奴的地主到救濟局來抵押土地,領取政府救濟。原因是由於當地牲畜和人的疫病、收成太壞以及地主不明說的糊塗無能經營不善,造成土地荒蕪,地主逃到莫斯科揮霍完財產,只好把剩在手裡的田地抵押領取人頭救濟款。乞乞可夫作為代書人 ​​,準備一切手續。當得知死掉的農奴也沒人調查過問時,他即閃出一個“天才”的想法:趁新的人口調查開始之前,去買了所有死掉的人空額來,弄它一千個,現在那些地主們收租難,還要為死人付人頭稅,所以用小錢就可以把死魂靈買到手,可是光有人名冊沒土地也不能抵押,他即想到幾個邊遠省的荒地可以不花錢去領,他毫不費力就能建一個“乞乞可夫莊園”,然後送買來的魂靈去移民,移民需要履行法律程式,他也有辦法從地方審判廳長那裡弄到證明書。一切可以做得完美無缺。然後到救濟局抵押,每個魂靈二百盧布,可以弄到二十萬!這就是乞乞可夫來N市鄉下購買死魂靈的原委。

無疑,《死魂靈》取得了成功。其成功的原因就在於作家以他那高超的藝術刻刀,精心塑造了帝俄時代資本原始積累時期一個善於鑽營、精通人情世故,能說會道、為發財不擇手段的新興資產者形象和幾個鄉下地主的醜惡嘴臉,從而揭露了當時封建農奴制反動腐朽、必然死亡的本質。從此果戈理作為偉大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在俄國文壇大放異彩,受到俄國進步思想界的讚揚,文藝批評家別林斯基說:“果戈理第一個大膽地正視了俄羅斯的現實”。 《死魂靈》的成功奠定了作者在俄國文學上的地位。

至於果戈理為何燒毀自己的書稿,筆者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為解開這個謎團,我決定走訪蘇沃洛夫大街上的果戈理博物館。作家的故居在樓房的一層右側,這是一間佔地約六十平方米的大屋子,大概原先是個客廳;裡面還有一個套間,是作家的臥室。大屋子中間擺放了若干排低矮的長條木凳,可容納三四十人就坐,可以想像在作家誕辰或去世紀念日,這裡必定訪者如雲,座無虛席。屋子四周的牆上,懸掛著作家生平的照片、圖片,玻璃櫃中陳列著書籍、手稿和其他文物。在眾多的展品中,引人注目的是作家的手稿,其中那一頁頁紙頭髮黃、墨跡依然真切的《死魂靈》手跡,令人佇足回味,久久沉思。 
    
  當年果戈理通過《死魂靈》所塑造的一群醜惡形象,刺痛了沙皇統治集團及其御用批評家。他們害怕和不能容忍他對農奴制的揭露和批判,於是利用他思想上留戀惋惜地主貴族的弱點,隔絕了他與國內進步思想界的聯繫。果戈理在思想危機和身體衰弱雙重壓力下,開始了《死魂靈》第二部的創作。在創作中,雖然他繼續描繪了地主貴族的寄生和腐朽,但又在他們身上寄託希望,試圖把他們塑造成棄惡從善、道德回歸的人物。自然,這些人物乾癟、概念化,思想斷裂、自相矛盾,缺乏真實性,因而也不能成為血肉豐滿的藝術典型。果戈理對自己的作品極為失望,痛苦之餘終於把花費掉自己大量心血的手稿付之一炬,《死魂靈》第二部的創作歸於失敗。他思想深處仍然對農奴制抱有幻想,1847年,果戈理髮表《與友人書信選》,公開宣示封建農奴制不可廢除,認為只需進行道德的自我教育即可消除社會制度的弊端。果戈理思想上的倒退,立即得到沙皇官員和御用文人的喝彩叫好,但卻受到俄國進步輿論的譴責。別林斯基懷著憤怒而又惋惜的心情,駁斥果戈理的主張,並發表《給果戈理的信》,無情地批判他是“拿著皮鞭的牧師,是蒙昧主義和最黑暗壓迫的辯護士”。尖銳指出封建農奴制、專制政體是沙皇俄國的癥結所在,要擺脫社會危機,必須廢除農奴制,而不是乞靈於宗教和禁慾主義。 
    
   展品中有一份“作者的自白” ,這是反映果戈理內心矛盾並為自己辯解的自白書。他承認自己創作的失敗, “我應當展示生活的真相,而不應當評論生活” ,他希望繼續寫史詩,重歸“可愛的藝術” ,但又主張“藝術應同生活妥協” 。從這份“自白”看出,果戈理在煩悶和徬徨中苦苦探索而不得其竅要。 
      
1848年,果戈理在貧病交迫中從國外返回莫斯科的住所,繼續寫作《死魂靈》第二部,在以後近4年的時間裡,除了一個冬天回到烏克蘭的故鄉小住外,其餘時光都是在這所老房子裡度過的。他的臥室傢俱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程度了:一張鐵床,一個寫字台,兩把木頭椅子。可以想像得到,作家在他生命最後的時刻,伴隨他的是生活淒涼和精神痛苦。 1852年一個嚴冬的夜晚,拖著病體的作家,把他重寫過的《死魂靈》第二部前幾章手稿,又全部投入了火爐。十天以後,這位俄國歷史上最傑出的諷刺作家,在極度的痛苦和絕望中與世長辭…… 
  
客廳和臥室之間的牆壁上有一個很大的壁爐,這壁爐無疑就是果戈理焚稿之處。在此,我彷彿看到作家那瘦削的身影,面對著火光,忍痛將那寫得密密麻麻的稿紙拋進爐膛,一頁頁稿紙化為火苗,映照著他疲憊而痛苦的臉頰。這不由使人想到:100多年來幾乎所有的評論家異口同聲地說,果戈理焚稿是他思想矛盾和精神痛楚造成的,是他對自己作品失望乃至絕望的抗爭。不錯,果戈理陷入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和他的世界觀之間的尖銳矛盾中不能自拔,焚稿的確是他失望和絕望之後而作出的抉擇,然而恰恰是這一震撼文壇之舉,突出表現出果戈理與那些平庸作家迥然不同之處。從他身上,人們看到一個嚴肅的作家是如何對待自己作品的價值,如何對待自己所肩負的社會責任的。從這個意義上說, “果戈理焚稿”成了果戈理一生中不可分割的部分,假設果戈理沒有焚稿,而是將書稿發表,那麼世界得到的便不是這一個果戈理,而是另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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