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傅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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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14/9/30
在腐敗橫行的環境下,中國不得不實行嚴格的考試制度和相應的應試教育。也正是這套制度,嚴重的阻礙了中國教育和科學文化事業的發展。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割草和鋤草兩件事。割草就是南方人所說的“打豬草”,其概念是走到野外的無限大的空間的任何地方,設法割取最多最好的草。而鋤草的概念是在劃定的一畝、二畝的田地裡,將草割除得盡可能的幹淨。學習的概念應該是“割草”,即到知識的汪洋大海中任意地捕捉獵取盡可能多盡可能好的知識。而如今的教育制度卻是只給你一個小小的池塘,讓你將池塘中知識撈取得盡可能乾淨,而不計較你獲得的知識的總的質和總的量,你說荒唐不荒唐?
其實人的知識結構應該是:極少的知識是需要徹底掌握、滾瓜爛熟的;而較多知識的是相當熟悉的;而遠為大量的知識僅僅是有所涉獵有所瞭解的。仍以古典詩文為例,能夠熟練背誦的五、六十篇;很熟悉介於能背下來又背不下來的一、二百篇;比較熟悉並且有較深印象的幾百篇上千篇;而曾經讀過涉獵過的應該更多得多。這樣的一個金字塔形的讀書結構才是合理的。而如今學生的讀書結構是,凡大綱上要求的就一定要滾瓜爛熟,一字不能錯;大綱以外的知識就一竅不通。這樣的知識結構是極不合理極其荒唐的。
聽老人說過去私塾讀古文,不管是《三字經》還是《論語》、《孟子》、《大學》,先生基本上不作什麼解釋,只是讓學童們搖頭晃腦地死記硬背。這種學習方法實在是生吞活剝,但讀得遍數多了,也就會慢慢有所領悟直到融會貫通。不過這種學習方法畢竟不好,教師還是應該對文中生僻的詞語和典故稍作解釋才好,所謂釋疑解惑,引領學生盡快地和更準確地領悟和掌握原文,這才是學習古典詩文最好的方法。
不過近幾十年興起了一種“賞析文學”,即是對古典詩文進行所謂“賞析”的讀物,實際上是一種喧賓奪主、本末倒置,甚至是狗尾續貂,誤人子弟的讀物。對這類讀物的認識,我還是經歷了一個過程。大約在八十年代的初期,我的兩個孩子分別上初中和小學,那時學校競爭還不像如今這麼激烈,我也就引導他們讀一些課外的書籍,其中一個重點是唐詩、宋詞。也愛好文學的我的弟弟看到這個情況,作為禮物為我的孩子買了一本《唐詩鑑賞辭典》。憑良心說話,這本詞典編得相當不錯,也很有水準。初讀這本書或以後挑著讀其中的幾篇,仔細全面地瞭解一下與原詩有關的各種知識,也看看人家是怎樣理解和賞析某首詩歌的,也還是很有益處的。因此開始我和我的孩子對這本詞典確實很喜歡。可是讀著讀著,發現每一首詩都按著相同的模式,以相同的結構層次去解釋,去賞析。本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這些很淺顯,畫面很清晰的句子,不用解釋,瞑目思考一下,畫面就會浮現在讀者的面前。而作者非要去拔高,非要把這些一看就明白的東西說得高不可攀、深不可測、神乎其神、玄乎其玄。海闊天空、天花亂墜地講一大堆不著邊際的廢話,既浪費了讀者的精力,也破壞了原詩詞中蘊含著的那種自然、樸素的美。一首二十七個字的七絕,一定要東拉西扯、天南海北地敷衍出幾百甚至一千多字的賞析文字來。與其花大力氣讀這些“賞析”文字,還不如讓孩子多讀幾首多背幾首詩詞來得合算。於是對這本《唐詩鑑賞辭典》漸漸失去了興趣,最後放到一邊去了。
這本《唐詩鑑賞辭典》是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由於該辭典的發行量很大,於是日後又有許多人依葫蘆畫瓢,如法炮製出一系列的“鑑賞辭典”來。據統計僅“上海辭書出版社”一家出版社,即出版了五花八門的各種經典讀物的“鑑賞辭典”八十餘種。其中連《紅樓夢》、《西遊記》、《水滸傳》、《三國演義》也都有專門的“鑑賞辭典”。
其實不管是“唐詩”和“宋詞”,或是“漢賦”或“元曲”,或是《論語》、《孟子》、《老子》、《莊子》、《韓非子》,或是《三國》 、《水滸》、《紅樓夢》,這些東西的歷史已經久遠,一些生僻的字詞和典故也就很多。為便於現代讀者的閱讀理解,做些註釋還是十分必要的。至於如何“賞析”,也可由文人就個別的詩文拿來“賞析”一 下,做個樣子,讓讀者看看別人是如何賞析的,也未嘗不可。而在一般的情況下,還是應該由讀者自己獨立地、直接地去 “賞析”,去領略,去感悟,而不是吃被別人咀嚼過的東西,這樣才更有滋味。並且讀古代好的詩文,每讀一遍都會有不同的感觸,不同的領悟,不同的收穫。經過多次甚至無數次的閱讀,才能由最初的“獨上高樓”,再經過“為伊消得人憔悴”,最後走進“燈火闌珊處”的燦爛輝煌的知識境界。
如今課堂上學習古文,徹底地摒棄了古時私塾生吞活剝、死記硬背的教學模式,然而卻走到了另一個極端。這種方式就是照搬“鑑賞辭典”的模式,一首詩下來,先是時代背景,統治階級如何如何,勞動人民如何如何;再就是詩人的家庭和他的個人經歷,趣聞軼事,七姑六婆;然後是這首詩的歷史地位,偉大意義:描述了什麼,歌頌了什麼,揭露了什麼,鞭撻了什麼,促進了什麼等等,生拉硬扯、不著邊際。然後再教給學生應該這麼賞析,應該那麼賞析,喋喋不休、天花亂墜。一個十分荒誕與十分普遍的例子是,與《紅樓夢》有關的知識,每個孩子都會答出很多,可實際上又有幾個孩子真正地讀過《紅樓夢》?正是這麼多的垃圾知識佔用了也浪費了孩子們寶貴的精力,孩子們反倒沒有時間去讀更多的古詩文原文了,這不是本末倒置麼?與其佔用大量的時間講這些並無多大用處的東西,還不如讓學生們多讀幾首,多背幾首詩歌,多讀一些古文更好。並且像習近平所說的,並且通過大量的讀和背,把這些東西嵌進學生的腦子中去,這才是學習古詩文的好的方法。
2014 年 9 月 15 日於奧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