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60年代後期,陜西三門峽庫區蝗蟲大發生。領導派我去庫區蟲害現場主持協調防治工作。因為庫區除農業生產建設兵團14師3個團場外,還有解放軍21軍3個場,47軍1個場【均為陜西住軍】,蘭州軍區1個場,蘭州空軍1個場。蘭後1個場。更離奇的是總參還在庫區建了個靶場,一年四季都在不停的試驗新式炮彈。一次我到農14師43團8連查蝗蟲,就聽到咚咚咚的打炮聲。不一會,一個農墾戰士拿了一塊1公分厚,2公分寬,7,8公分長的炮彈片,跑來讓我們看。你說這個庫區熱鬧不熱鬧?以前只聽說戈壁灘,大荒漠有軍用靶場,沒想到在八百裏秦川卻出現了軍用靶場!除解放軍系統外,陜西的主要高校也在庫區有大小不等的農場。還有和農建14師 有密切關系的單位,也在庫區撈個百十畝大的農場,給職工搞點糧食,油料補助。如陜西郵電局就在庫區有個不小的農場。由於單位繁多,領導關系復雜。所以大面 積防蟲很難統一行動,需要作大量的協調工作。每年都要跑各團場,各連隊訪問,調查,協調。要說“跑”,那是實實在在憑兩條腿跑。我現在能走路,走路快,是 和那時的“跑路”鍛煉分不開的。由於這樣一個局面,不得不調動飛機滅蝗。但是第一年使用飛機就出了事故:租用的安-2型【也叫運-5型】飛機屬於西北民航局陜西飛行大隊。臨時在距現場40公裏的蒲城蘆泊灘建了個機場。在43團個連抽調100名思想好的小夥。50人組成裝藥隊,50人組成信號隊。抽調的小夥都想去裝藥隊,因為能在飛機上操作。一個小夥出發時誤了車,連夜跑了近100裏路,趕到機場,沒誤第二天幹活。其實裝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還容易發生農藥中毒,對健康十分不利。有一個小夥子穿著工作服,扛著666袋子往飛機噴粉器藥箱加藥嫌熱,把上衣脫了,光著膀子扛藥,結果農藥中毒:發燒,嘔吐,渾身上下奇癢。50名信號隊員也很辛苦:大熱天,扛著一桿紅旗,排成一行,間隔50米,給飛機指引噴藥邊界。每噴一帶,信號員全體平行移動50米,再給飛機指引新的噴灑邊界。在飛機噴灑過程中,信號員也出現過問題。因為信號隊員來自2個連隊。噴到自己連隊的地界,噴過他不移動,想讓給自己的地多噴藥。這就把信號弄亂了!飛機就沒法噴了!
飛機失事倒不是噴灑現場,也不是在臨時機場。事故情況是這樣的:飛機作業開始,民航給我負責的現場派了一個飛行員,一個報務員帶一部電臺,專門和機場及機上飛行員聯系。有一天,聯系突然中斷,也不見飛機的 蹤影。過了兩天。省革命委員會生產組領導來電話讓我回去,有重要情況通報。一見面,領導告訴我:防蟲飛機失事了,因為事關保密,不能在電話上通報,故讓我回來當面通報。
事故情況是這樣的:防蝗的這架飛機有點小毛病,星期六開回西安檢修。出星期一飛機上座了8個人,由副大隊長駕駛飛向100多公裏的飛防機場。飛機上有民航王副局長,西北民航飛防處幹部何xx,民航醫生李xx,他要去蒲城采中草藥。飛機飛行高度500米。大家說說笑笑不一會就來到機場上空,但是有雲霧阻隔看不到機場。就通過無線電和機場通話:“我已到機場上空,怎麽看不到跑道”?機場是飛行大隊馬大隊長指揮,他回答:“下降100米觀查看。”飛機下降了100米,還是看不見跑道。又呼叫:“還看不見跑道!”機場回答“再下降100米觀查”。飛機又下降100米,這時的飛機高度只有300米,還是看不見跑道。這時馬大隊長才察覺情況不對頭,他想:機場上空雲稀薄,能見度不只300米, 怎麽不見飛機的蹤影?也聽不見飛機的轟鳴聲?看來飛機不在機場上空。他下令飛機返航。如果飛機能夠按命令返航,也就避免這場事故了!哪想駕駛飛機的付大隊 長尋思:機上這麽多人,局長也來了,再盤旋一圈看看。剛盤旋了半圈,付駕駛看見前面黑呼呼的像是山,他大喊一聲“山!”隨即把操縱桿向上提,飛機已觸到山 腰,擦著山坡快速上爬,撞上一塊巨石,油箱爆炸起火,機身撞開一道大裂口,把7個已燒傷的人摔向山坡;報務員小李被壓在大工具箱下,沒有摔出,被活活燒死。甩出的人連燒帶撞,傷情都十分嚴重。為什麽會弄成這樣的結果呢?原來是飛機偏航了。機場在蒲城南40裏的蘆泊灘,飛機飛到蒲城北50裏的鐵鐮山。偏差大了!鐵鐮山凈高不過400米,這天上午山區有雲和霧,能見度差。飛機飛到這裏,又下降了200米,在半山腰盤旋,咋能不出事兒?
當 時正是和蘇聯劍拔弩張之時,蒲城山區的民兵以為是蘇聯的飛機來了,集合起來往山上跑,到事故當地,看見一駕飛機正在燃燒,趟了一坡穿空軍服的傷員【文化大 革命時民航並人空軍,成員都穿軍服】。才知道是自己的飛機出事故了,擡起傷員就往山下跑,後逐級上報,才調來救護車把傷員和死者送往西安空軍醫院。兩天 後,駕駛飛機的副大隊長傷重不治身亡。和我在一起的飛行員小韓和報務員老蘇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都痛哭流涕,說副大隊長人太好了。失去這樣一個好同誌,真讓 人傷心!真是“好人命不長!”其他傷員都住院很長時間,王局長落下了嚴重殘疾。
為防蝗造成這麽大的損失,該怪誰呢?
2014年10月1日於奧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