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時已初夏,越過小木橋,驚起一群水鴨,沿林間小徑接近哈姆拉娜泉,便覺陣陣寒氣逼人,如在隆冬,毋怪一些多次遊過此地的友人都表示,在泉邊可充份領略甚麼是「夏天里的冬天」。
紐西蘭極多溫泉,像哈姆拉娜這樣的冷泉却不常見,在不遠的普塔魯魯(Putanunu)有另一眼藍泉,水也極冷。兩處冷泉中均長有水草,但藍泉之水草更茂密也更美。
哈姆拉娜泉邊生有一片紅杉,為殖民早期歐裔所栽,經百餘年已經成林,株株高達幾十米,蔭可蔽日,林間密敷落葉,寸草不生,長長一段泉邊小路,走上去如履軟毡,再前行便见两處木製平臺,供人先從山崗高處瀏覽林木泉水全貌,爾後再沿階梯下至低處近觀冷泉真容。
泉眼寬僅米餘,但幽黑而深不可測,冷水湧出僅見稍稍波動,水面看上去極平靜。自此沿泉再行,兩岸皆是灌木水草,一色碧綠,若要欣賞此泉七彩水色,必須要揀有陽光的日子來遊,那是因為諸色皆由水中不同礦物質在日照之中折射所成。
至此我已可領略白居易《冷泉亭記》中所寫的勝境﹕「我愛其草熏熏,水欣欣,可以導和納粹,暢人血氣。夏之夜,我愛其泉濟濟渟渟,風冷冷,可以蠲煩析醒,起人心情。」
一架木橋之上,倚欄俯首凝望,發現冷泉在此以水戲砂,深未及膝的清波之中,團團細砂在水中舞動不停,教人如著魔入迷,久久注視,不忍離去。
橋的另一側,數尾鱒魚,在水中時疾時緩逐游,有著一種家里的自在。我立在泉邊,與魚兒相距不過一步之遙,只遺憾不能入水与鱼同游。
繞泉一週,回到起點,哈姆拉娜的一注清泉仍在身後緩緩流淌,二千七百年前西哲泰勒斯就講過﹕「水是萬物生存之根本。」這位希臘哲人的先驅認為,水與人與萬物的存活息息相關,而水的背後有着更深的法則與目的。
泰勒斯覺得人應該去思考關於水的「不可見」的意義,而不祗是跼蹐於「可見」的使用。因為也許「可見」的部份祗是暫時的、多變的,而「不可見」的部份才是永恆不變的。
緣何世人總是视水為有靈的呢?特別是泉水,她一直被譽為可以蕩滌靈魂,返老回春,一五四六年,七十四歲的畫家克拉納赫畫過一張《不老泉》,里面就有一眼青春之泉,枯皺老嫗以衰殘之身浸入,却以美貌年輕的玉體走出。
在我們的人生里或不可能返老回春,但我們可以由泉水的純清潔淨,以及她從無乾涸之虞的源源不絕,找出令自己心靈青春常駐的秘訣,不僅僅「眼耳之塵,心舌之垢,不待輿滌,見輒除去。」更重要的是,在悟徹了生也有涯,光有盡時之後,能夠卸下生活的重荷,不再背負,努力使自己變得如這泉水般清冷澄澈,如這哈姆拉娜泉隱身幽谷林中,做一泓濁世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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