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說一切悠閑皆藝術,很少人不願意享受悠閑,但甚麼是悠閑,如何才能悠閑,往往成為一個問題。
一個人想享受悠閑,除卻要有充裕的時間,還必須有一種發乎內心自然的衝動。我喜歡事先不作計劃,即興式出游,就是這一種衝動的使然。
那一天突然想起機場高速下面的舊橋,無數次經過這里,不管黃昏早臨,還是清夜加長,都見到有人垂釣。在高速大橋未建之前,舊橋是交通要道,現在成了公園的一部份,除了釣魚,還可以騎自行車与跑步。
把車停在Onehunga Mall路的盡頭,百步之遙,便見一長排釣竿,足有數十支,釣者在凜冽海風中瑟縮發抖,進行著堅持與等待的游戲。穿過舊橋有一條直通Ambury地區公園的海濱步道,十多位推嬰兒車的年輕媽媽,閑坐在步道起點的草坪上,把自己製造的小生命放出來亂爬,早晨陽光下的婦人個個笑得花枝亂顫,望過去就像一群乳汁充沛的母鹿,如此健碩、溫順、美麗。
步道邊的Pohutukawa樹,多在七、八十年樹齡以上,樹根盤曲,枝節交錯,步道和港灣的海水相距不足十步,走在步道上,上有冬日,一邊是草木,一邊是海水,氣溫恰好在十二度左右,陽光曬在皮膚上留下溫暖軟滑而不是灼熱的感覺,又有些微的寒意在風中,只把人吹拂得精神爽利。
在奧克蘭海濱的房子都又大又漂亮,這里也不例外,舊橋停止使用之後,這一帶的社區意外地變得幽靜宜人,從這些房子的造型與裝飾以及庭園,可以一窺主人的個性嗜好,經常可以見到別出心裁的點睛之作。
紐西蘭的建築風格平易近人,極少炫耀主人的財富與地位,摒棄金碧輝煌的艷俗,更加追求與環境的配搭揉合,突顯同大自然一體共生的理念。在步道上可以清晰望見人家客廳壁上的挂畫,露臺上的躺椅,門廊里的雕塑,奇怪的是極少見有人在屋內活動,許是風和日麗,他們也到了戶外散步去了。
這些房子以及住在里面的人,也讓人感受到幾許悠閑。
走了差不多一個鐘頭,在蜿蜒的步道上只遇見三兩個健行者,這里有禁止狗隻進入的告示,想必是護鳥的須要,一位狗主望牌止步,只得與他心愛的西施犬在樹下抱成一團滾來滾去,他閉目任憑那狗不住舔他的臉和脖子,親熱一番之後,人犬就坐在海邊動也不動,一副十足的悠閑令人欽羨。
城市的樓影清晰可辨,但不聞嘈雜市聲,一切都是那末寂靜安詳,四望無人,只聞風聲、水聲與鳥雀啁啾聲,還有就是自己的腳步聲,在奧克蘭還有比這里更靜的地方嗎?!
一位叫阮英明香的一行禪師說過,步行可以讓人的雙眼發現世間的美妙與痛苦,如果一個人對自己的身邊的事物都不能覺察和瞭解,又怎麼指望能夠領會世間的真諦呢?!
這位禪師獨創了步行冥想,他認為當一個人敞開身心去行走,讓自己的精神沉浸在呼吸和腳步之中不為俗世所干擾,被你喚醒的路途中所有的生命,都將與你分享你所感知到的一切。它們將與你一起,親密不離,共同消除塵世間的痛苦。
禪師主張在步行之中,一個人應該笑起來,主動向所有看到的事物打招呼,聆聽,和它們溝通。學會向腳底下的卵石歡笑,向藍天,向飛鳥,向風中沙沙作響的樹葉,向落在地上的橡樹果實,向清晨從草地中騰起的霧氣歡笑。帶著這樣的笑容,你才能更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和腳步,發現臉上和身體中任何的緊張不自在,並且將其調節,舒緩下來。
自己這些年來在步行時悟出的一些道理,与一行禪師的步行冥想不謀而合。將步行由維生健身升華為感受天地風光,洗滌身心,才是真正驚喜不斷,妙趣橫生的呢。
倦了,累了,和衣躺臥草地之上,受了驚嚇的草蟲從我身上跳過,一陣草香飄進肺腑深處,伸展四肢,只仰望那天幕上的雲彩,它們就象在透納的水彩畫里一般,形態、色彩變幻多端,明快而充滿活力,春燕飛掠,蒼鷹盤旋,內心的悸動配合生命的節奏,正唱出活著多美好的歡歌。
此時你會感悟到,斤斤計較擁有與失去的結果,就是不得享受悠閑,做人要盡量如喬治‧吉辛所言「慾望甚小,而又略有盈餘,豈不更好!」
經過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又回到原先的起點,釣魚的人還在舊橋上等待,也許就這樣一直等待下去,也未必有結果,但好此道者都曉得﹕等待,也是一種悠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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