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一樹山中,穿越那條著名的雙橡林蔭路與一片水仙花海,不由想起法國詩人帕特朗的詩句﹕「啊!春天!你是飛過的小鳥,你是我們匆匆來去的客人,你淒涼的歌聲在詩人心間與橡樹林中迴蕩!」
濛濛煙雨,似停未止之際,幾縷陽光從雲層間隙中投射下來,它映亮的春綠呈現水彩的透明輕快,而非油彩那般濃洌凝重。陽春煙景的秀色,俱在枝頭新綠初蕾呈現。自上月遷居山下不足千米之處,幾乎天天都來這里,發現年中偶爾到此一遊,與經常來有極大的分別,而懂得如何散步又與不知為何散步的感受完全兩樣。
我散步除卻保健,還帶著愉快的希望,強烈的興致,品味沉思的樂趣之餘,眼觀花鳥草木,感受陽光輕風,又因為是常來,在漸已熟悉的路徑一旁,又總能發現新葉掩映下羞答答初綻的苞蕾,甚至連那草坡上的羊羔,也仿佛看著牠長大了,居然不顧羊媽媽的警告,大膽地向我們跑來,一山景致都可說是四時有變,日日不同。
在山後的入口處,一片參天巨松之下,棲息著一群灰色的原鴿,頸部胸部的羽毛呈現悅目的金屬光澤,從不同角度觀看,毛色可以呈綠或變藍甚至成為紫羅蘭色,很是美麗多變。每日經過這里都見到它們啄食游人拋擲的麵包,群鴿爭食,老少歡顏。因為手頭沒有食物可餵,只能駐足旁觀分享餵鴿之樂。這天剛好在皇家橡樹一間麵包店買了北歐堅果麵包,便撕下一角也來餵它們。
見我們手上握有麵包,鴿子毫不畏人,飛過來就搶,七、八隻同時落在手掌與臂膀上,爭相啄食麵包,越餵就引來越多的鴿子,總有數百之眾,膽子大的竟然飛到頭頂,用爪子抓住我的貝雷帽,耳邊一片「呼呼」振翮撲翼之聲。之前在奧克蘭博物館及其它公園都餵過鳥,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般盛況。
鴿子搶食的同時,其它的禽鳥如麻雀、八哥、珍珠雞甚至家雞也來分一杯羹,只有拖著長尾巴的雉雞不屑一顧,在草地上自顧自昂首闊步。為眾鳥皆能得食,雨露均霑,我們時不時拋一些麵包給它們。
這一刻之所以激動人心,是因為能与禽鳥如此親近,而它們又毫不畏人,說明這里的人從來沒有做過侵犯及傷害它們的事,人禽之間的這一種信任,是經過長期的教育與管理以及自律建立起來的,是紐西蘭人與自然和諧的最高境界。
對動物以及植物的憐憫關愛,實際上還是從人自身出發。「民胞物與」,民為同胞,物為同輩,焉能不相惜互愛。人類只是動物的一個門類,我們的DNA有百份之九十八與黑猩猩是吻合的。所以,人與自然萬物有著共同的來源和本性,在根本上是平等的。人與物的最大差別在於人是萬物之靈。但是,作為萬物之靈的人並等於就可以任意宰割萬物,掠奪自然,破壞自然,反而是要尊重自然,珍愛自然,保護自然。
不過這些年來人類正在行相反的事。
我在與故鄉親友故舊每談及紐國風物以及生活幸福之種種,除卻言及她的地理氣候、民主制度、社會福利與民情風俗之良好優渥,更加強調在「最後伊甸園」里能夠找到一種舉世罕見的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人的和諧,人自身內心的和諧。
其實這才是生活在紐西蘭的最大幸福。
只可惜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意識到自己擁有這最大的幸福。
在香港是禁止餵飼鴿子的,違者課以一千五百元罰款,因為那里有「禽流感」,而在倫敦等地一些城市廣場,因野鴿泛濫成災,也禁止餵鴿,還出動老鷹驅鴿。而在亞洲一些地方,原鴿被作為醫藥成分捕獵而受到一定程度的威脅,因為中醫認為原鴿去羽毛及內臟、取肉鮮用,能收滋腎益氣、祛風解毒、和血調經止痛之效。
而在廣州早就已經一鴿難見,因為許多可憐的鴿子還未來得及長大就成了盤中餐「燒乳鴿」,更遑論人要与禽鳥接觸了。記得在許多年曾在廣州白雲山倒是有過人禽接觸的寶經驗,一只鸚鵡飛來我的手上,不過那是在表演場內,我手上捏著的也不是麵包,而是一張十元人民幣,那鳥見我手中有錢,飛過來啄走了錢就急急回去交與主人,即時得一撮雀糧作為打賞,典型的見錢眼開。鳥倘如此,況人乎?!
春天在一樹山中餵鴿,聯想起老祖宗的教誨﹕「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也明白了真正要達到自然的和諧,只能通過提高人的道德素質,改造人心去實現。爾後每來此山,都心存感恩與敬畏,在捨不得生命一分一秒之餘,當惜一草一木,因為那都是上蒼所賜,神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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