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分鐘打消了去看迎新煙火的念頭,二零一六年在風雨中來臨了!
窗外風嗚咽,雨急驟,一起床就在電視里看了一場怪異的煙火直播。迪拜何幸,頃刻成為國際媒體關注的焦點,就在新年即將來臨之前一個多小時,當地一座六十三層的酒店發生衝天大火災,而當局居然決定照常在附近的世界第一高樓燃放新年煙火,世人遂同時見到火燒酒店及煙火燃放,喜慶与災難交錯的壯觀場面。
二零一六,將會是怎樣的一年,是否如元旦迪拜的昭示,喜樂參半,抑或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人常言「送舊迎新」,所謂舊所謂新,不外是自己生活里的事,心胸中的念,一事一念的了斷,往往意味著另一事另一念的伊始。
回首來時路經歷之種種,深感對人生幾十年的前塵事影,早就應該有一個徹底的了斷。
了斷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回憶,思考與總結,然後寫一本書作為徹底的了斷。
過去這些年,與友人交流,在電臺做節目,在報紙上寫文章,都沒有離開過一條主軸,她貫穿著從四十年代末開始,個人以及家庭所經歷的歷史,為甚麼我如此重視,又不斷地提及和探討,其實是因為這一段歷史正是中華民族五千年歷史中最驚心動魄也最影響深遠的歷史。這與個人恩怨完全無關,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發洩私憤,又或者是向誰追討甚麼,即使現在真給我一個道歉,一個平反,一筆償金,外加一些榮譽、名份和頭銜,都無法將當年從我生命中奪走的東西再還給我了!這一點是許多沒有經歷過苦難與恐懼的朋友們所無法理解的。假若你沒有嘗試過生離死別,被侮辱与被損害,你沒有被剝奪過自由與尊嚴,你就不能體味到這些與生俱來的東西有多可貴。
歲月無情,隨著當年施害者與受害者相繼離世,過去幾十年對這段歷史的虛無主義,以及刻意迴避,缺乏全面整理,深刻反思與專門研究,這一段歷史留下的遺毒始終沒有真正從中華民族的肌體內徹底排出,甚至仍在毒害更多的華夏子孫。不完成對這一段歷史的整理和總結,一根根被打斷的脊樑就無法剛強直立,選擇忘卻永遠不能幫助我們走出陰影和黑洞。
我深知道個人能力有限,我的反思可能仍很膚淺甚至蒼白無力,但一本書寫出來,就必會保留下來并且流傳,至於它是否真正有價值,現在評說或會為時過早,權且將它視為礦物在滄海桑田的大時代里深埋下去,許多年後,如果我們的後人,再一次遭遇歷史重演,踫到有人試圖以改變現實創造更美好明天的謊言,誘騙誤導他們,以暴力和仇恨對待自己的同胞,對待地球上的人類,希望我的故事被發掘,并且給人們一個警醒,喚醒他們的良知,向暴力革命和極權主義說不,堅持恪守民主自由的價值觀。
為了作出這樣一個了斷,我寫完了自己的書,如何將此書順利出版,是我在二零一六年最大的心願了。
書已寫成,烽火中亂世浮生的我,試圖做一名千山獨行的悲歌之士,選擇了另一種獨處的生活方式,這一種生活方式使我如同居於都市中的田園,知足,隱藏與安靜,遠離塵囂紛爭的結果,是心靈的純淨,獨處使我得以不受任何干擾,生平第一次視見自己的本相,人們往往只能在鏡子里看見自己的面目,但幾乎每一個人都偷偷在鏡子里欣賞自己,贊美自己,竭力想發現最微小的細節,只要這些細節能夠引發自己的滿足。
但這果真是我們的本來面目嗎,我們是否在自己的面目下面,還隱藏有另一個面目?
我們應該如何認清自己?如何認清自己的罪錯,尋求自己的救贖,找到自己的前路? 經過反復的掙扎,徬徨與探討,從拒絕到怀疑,從半信半疑到決志相信,從相信到篤信堅信,二零一五年底,我在奧克蘭最古老的華人教會里領受了浸禮。當朱牧師把我的頭捺入水中時,我曾發生片刻的眩暈,兩眼一抹黑,我不住地顫抖,深悔自己一生的罪孽,自己所傷害過、怨恨過的人,仿佛全都站立面前,隱藏心之底處的邪思惡念畢露顯現,無所遁形。待到我從水中站立起來,我卻千真萬確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一如七十年前我初次來到這個世界,母親擁我入懷,我變成了一個嬰兒,再度重生。我所認識的自己,真正的自己,軟弱,無知,很驕傲,自視甚高,心胸狹隘,很多的苛刻,妒嫉、怨懣,有許多的瑕疵與不足,一度罪孽深重,我發現只要先行改變自己,世人世事亦立即改變,待之以寬恕,施之以關顧,報之以愛心,便可蒙恩得獲赦免,內心便充滿無限喜樂。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但千真萬確。
豐子愷曾如是說﹕「我以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層。一是物質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 精神生活就是學術 ,靈魂生活就是宗教。人生就是這樣的一個三層樓,懶得走樓梯的,就住在第一層,即把物質生活弄得很好,錦衣玉食,尊榮富貴,孝子慈孫,這樣就滿足了,這也是一種人生觀.。抱這樣的人生觀的人,在世間占大多數。其次,高興走樓梯的,就爬上二層樓去玩玩,或者就久居在裏頭,這就是專心學術文藝的人。他們把全力貢獻於學問的研究,把全心寄託於文藝的創作和欣賞。這樣的人,在世間也很多,即所謂的知識份子,學者,藝術家。還有一種人,人生欲很強,腳力很大,對二層樓還不滿足,就再走樓梯,爬上三層樓去,這就是追求心靈者。他們做人很認真,滿足了物質欲還不夠,必須探求人生的究竟。」
我的理解假若沒有錯的話,他所言的「第三層樓」,便是人的信仰了,人生在世有物質生活以及精神生活是不夠的,還必須有靈魂生活,這便是信仰。未曾登上這一層樓的,是無法想象或領略信仰給人帶來的幸福,滿足與喜樂。
生活在當下的人們,無奈地在各方政治人物自以為是的管治下,身不由己地成為不同社會制度的實驗品,但是很少人會放下內心的無知與傲慢,嘗試去瞭解上帝管理世界的方式,接受衪賜予世人的真理,一個有真正信仰的人,往往能夠寬人律己,包容有愛,寵辱不驚,窮困疾病拖不垮壓不倒,連死亡都不怕,這樣蒙恩得救的生命是何等喜樂的生命啊!每念及此,我唯有為重獲新生感恩!
新的一年開始了,在此謹祝各位親愛的讀者平安、豐足、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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