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毁灭式报复
前两天我一朋友遇到点事儿。
闭门家中坐的时候,突然接到一莫名其妙的电话,一接通就对她各种羞辱谩骂,在她以为对方是打错电话,礼貌报上自己大名后,谩骂突然升级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头脑短路了十分钟后,她才终于知道:原来是男友的前妻找茬来了。
挂了电话很久,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离婚这么久了,还不许前夫开始新生活了?
我还有个朋友,她丈夫和前妻都离婚小十年了,可遇到逢年过节阴天下雨,那前妻就会忍不住闹腾:刚开始折磨自己,不是自杀就是忧郁,弄得那个男人疲于奔命,只好换工作远走他乡。后来他认识了我朋友,总算疲惫的生活开出花来,这两年谈恋爱、结婚、生子,只觉得生活终于对他展现出笑的模样。
却不幸又被前妻知道了,这个前妻,知道折腾自己这招不灵了,就开始折腾俩人的儿子:什么冰箱里的馊牛奶、不知道多少天的剩饭、露脚踝的破裤子……总之,怎么乞丐怎么往儿子身上招呼,弄得我一吃瓜群众都恨不得去扇她两耳光:是亲妈么,你!
拙劣得很,却也有效:男人心疼儿子受苦,每周都会过去几天陪儿子,可是涌上的疲惫和厌烦,真真压都压不住,会对着现在的妻子抱怨:她怎么可以Low成这个样子!
那个离婚后还折腾了十年的女人,我见过照片,当年显然是美女,可是这么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地折磨彼此十年之后,眉目之间,已满满的都是忧郁和戾气。只看一眼我就心中生厌,把手机还给了朋友:害人害己啊!
真的是画地为牢:妄图用一段过去的关系或者良心、承诺拴住对方的人,真正拴住的,其实正是自己。
她看不到花开,看不到日落,看不到身边来来去去的温暖男人、美丽女人,她的心中,有的只是自怜自伤的辜负、和不死不休的报复。
分开后的欣赏与眷恋
我刚到奥克兰的时候常去教会。里面有个胖胖的马来西亚女生,有着天籁般的声线——所有的圣诗圣歌,都是她在前面领唱,大家在座位上附和。每次她初展歌喉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李宗盛对林忆莲的评价:“这是个听声音就能爱上她的女子。”
她有个天使般的女儿,每个月初的礼拜都会由姥姥和小姨带来教堂玩耍,在牧师讲经的时候嘻嘻哈哈在每个人跟前蹭过,然后到最后一排角落处的一个英俊男子怀里坐下,咿咿呀呀学着妈妈的声音唱歌,童真得很。
差不多半年了,我偶尔给那小天使擦鼻涕,那个英俊男子过来道谢:“谢谢你照顾我女儿。”我才知道原来这位是父亲啊,怪不得小朋友这么可爱:白人和马来人的混血,真的是天使的模样!忍不住夸他女儿长得美,太太声音美,他很开心地笑:“她们是很棒,可惜我无福,三年前她就离开我了。”扭头看向前妻的身影,眼中满满地都是欣赏和眷恋。
我尴尬,毕竟说错了话。他却马上释然,很温和地笑:“我们文化不同,后期冲突很多,她应该永远都是快乐的样子,所以我放手,现在每个月可以在教堂看看孩子看看她,我很知足。”一边说,一边冲远处的前岳母挥手,温和地点头微笑,然后搂着孩子亲啊亲,看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边告诫自己:尊重隐私、尊重隐私、尊重隐私!一边还是忍不住破口而出:“有爱就有化解冲突的动力吧。”那男子很苦涩地笑:“单边的爱有时候其实是骚扰,我只要她快乐就好。”抱着孩子快步离开了。
这以后,再看那个男人每次带上一堆玩具甚至儿童帐篷来教堂,远远和前妻家人打招呼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去看那个声音曼妙的马来女——她长得粗壮有力,性格也火爆豪迈,和白人男子的淡然内敛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难怪彼此吸引,难怪彼此分离。冰遇上火,一个燃烧,一个融化,当爱的火焰熄灭后,在那个天使般孩子的身边,温和的,有静水深流。
还曾碰到过三位老年白人,总是衣冠楚楚地相携而来,对所有人微笑寒暄,行贴面礼,一男一女分别搀住中间那位最老的妇人上下轮椅,很是亲爱。有几次老妇人没来,我忍不住关心她的健康,问年轻些的女士:“最近没看到你姐姐?”那个男士接嘴,眼里是对身边女士满满的温柔:“这位是我太太,没来的是我前妻,她老了身体不好,我太太善良,索性和她合租房屋,我们一起照顾她。最近她住院,所以没法来。”我当时眼镜都快跌成碎片,看两个女士有说有笑的样子,谁知原来也算情敌!
每次看到这些“曾为同林鸟,如今分飞燕”们的彬彬有礼,我都会想起我朋友的一家,如果那个前任能够平静些,豁达些,是不是两家的生活,都不至于那么疲累无奈呢?是不是两家的孩子,亦能有个兄弟相伴的快乐童年呢?
那个总是闹腾的前妻,理由无非是心中尚有爱,所以不放手。可是用这样奇葩的方式追求存在感,真的有用么?
说句不中听的话,又不是花容绮貌的绝世佳人,实在没必要去折腾梨花带雨的戏码,如果男人离婚后还能心疼你的泪水,当年也就不会分开了。
其实即便是惊为天人的神仙女子,人家真不爱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样也是不好使的。
金庸笔下,如果纯论外貌,王语嫣同学绝对可以凭着“神仙姊姊”的长相位列三甲,就连审美极高的段誉小皇子,远远听到她一声叹息,都“不由得全身一震,一颗心怦怦跳动,心想:‘这一声叹息如此好听,世上怎能有这样的声音?’”,听她两句言语,“更是全身热血如沸,心中又酸又苦,说不出的羡慕和妒忌”;乃至真的见到王语嫣时,“耳朵中嗡的一声响,但觉眼前昏昏沉沉,双膝一软,不由自主跪倒在地,若不强自撑住,几乎便要磕下头去”。
如斯美貌,对慕容复又痴心一片,百依百顺,一个弱小女子跟着他风餐露宿闯荡江湖,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要情有情,要回忆有回忆,要甘苦有甘苦的选手,慕容复真决定不要她时,神仙姐姐王姑娘是怎样的反应?先不停地哭,没用,再不停地求,没用,跳崖自杀没用,投河自尽没用,后来索性当着慕容复的面投井自尽,这下彻底惹烦了慕容表哥,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十几年的情分,乱众生的容颜,临死之际都没能换来心上人的回眸一眼,这人生,真是大写的悲剧啊!
而且,而且!读者你,读者我,可怜她了么?心疼她了么?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木有!
原因?傻!
天龙里还有个不通世情的姑娘,木婉清,和王姑娘一样不见外人活到十八岁,可她对待感情,就比王姑娘靠谱多了。别的不说,对待痛失所爱这件事情,木婉清就做得极为惹人怜惜、受人尊敬。
她是段誉的初恋,俩人发展到见父母论婚嫁的阶段,突然发现彼此原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只能分开,痛不欲生,偏偏又让四大恶人擒住,双双给下了“阴阳和合散”,关进同一间石室。要不是巴天石及时挖通地道解救,只怕俩人的小小段都要出来了。
这样的深情,这样的经历,分手之后,木婉清不抱怨不纠缠,孤身女子,独自飘零江湖。相思难耐之时,也不过暗暗追随段誉足迹,远远看着心上人一举一动,聊慰相思之苦---一日日、一年年地看着心上人为其他女子又痴又狂,再不曾想起当年彼此相守的模样。
可就算这样的折磨,木婉清都是独自忍下。再见面时,段誉见她憔悴清减到不像样子,忍不住心疼,近前嘘寒问暖。可她,也不过静静地站在远处,淡淡地叫声“哥哥”,然后就守着一个妹子的本分,再也不肯应和段誉的任何过分关心了。
她心狠么?不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女子,铁人三项都稳稳不在话下的选手,若非情伤过度,又怎会让自己憔悴如斯?若非爱至极处,又怎会千里奔波只为偷偷看你那一眼?
可是,爱又如何?情郎已另有所爱,自己能做的,其实最好就是祝福,远远的、安静的祝福。如果可能,还加上帮助、成全。
所以,明知道段誉在事关国运的关键时刻跑去和王姑娘你侬我侬谈恋爱去了,木婉清还是忍住心头刀割,换上男装,二话不说地做了段誉的顶包替身。这一幕,真是看得我肃然起敬,这才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啊!我爱你,最希望的,自然是你也爱我,彼此厮守,直至白头。可是,既然你已经不再爱我,那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你一切都好好的,哪怕你眼中心上,都已永远不再有我的位置。
所以,木婉清虽然没有王语嫣美貌,也没有王语嫣聪明,更不如王语嫣博学,可是在广大金迷心中,她始终都是段誉一众女友里,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因为她是那些女子中,唯一懂爱的那一个。
爱大于责任和义务
也许我们的文化,因为几千年的传承,变得越来越沉重,“责任”“义务”这些字眼,比任何一个民族都用得更加频繁。一个女子,在婚姻中,最常说的就是“托付终身”,而评价一个男子的好坏,人们也常常会用“值得托付终身”的标准。其实,每个人的生命,都是自己的啊!您真托给别人了,自己的灵魂何处安放?自己的价值何处体现?
也许这些想法影响了正常判断,我们在处理分手或离婚时,才会动不动用上各种道德准则来谴责对方。稍微正常些的,会骂几句对方背信弃义,怜几年自己老无所依;不正常的,就会如我文中开头所说那样,连对方未来的生活都要痛恨起来,只恨这世上怎么还有其他女人“夺”她旧爱。
反倒是西方那些不太有历史的国家,在两性关系上,爱是大于责任和义务的。比如在新西兰,结婚证这种东东是远没有同居事实更有效力的,即便是夫妻,几个月不住在一起,人家就可以认为你俩婚姻失效。
所以,他们在处理两性纠纷时,反而干脆利索,爱就天天腻在一起,不爱分开了也不至于纠缠不休,彼此成仇。你找你的朱丽叶,我寻我的罗密欧,大家聚在一起,嘻嘻哈哈还是好朋友。
其实真该看开些:爱是彼此愉悦的好感受,不是终生不变的紧箍咒。运气好,彼此终生相爱,运气不好,不妨一别两欢。
真若无缘,也请学学离开段誉的木婉清,相信他爱你的那一刻,是真的爱;也祝福已经不爱你的他,能真的开心。
写到这里,我突然读懂了木姑娘那声淡淡的“哥哥”,背后那浓浓的深情,应是:
祝你岁月无波澜,敬我余生不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