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一九,迎二零。都說在紐西蘭可以看到新年的第一綫曙光,每年最後一夜,在北島東岸的吉斯本海灘上,都會擠滿來自世界各地看第一次日出的人群。
沒有人願意長久耽在黑暗中,因為人同其它生物一樣趨光怕黑。我們對光明心向往之,皆因光明是希望与愛情,是平安与幸福。
但是,身在可以看到新年第一綫曙光的紐西蘭的我們,是不是真的見到了光明呢?其實在某些時候,我們依舊活在黑暗中,只是自己渾然不知而已。
光明相對之黑暗,一如善良相對之凶殘、正義相對之邪惡。在這里善之極端与惡之極端中間,往往還有許多自己未及察覺或是顯露的東西,在明暗之中若隱若現,可能是道德的瑕疵、人性的軟弱,也可能是思想的迷失、判斷的錯誤、認知的扭曲。
我覺得所謂辭舊迎新,「辭舊」,正是除却摒棄這些自己未及察覺或是顯露的東西。而「迎新」,則是樹立新的觀點來看生命、看世界。這樣做有助於讓更多的光明進入我們外在的生活与內在的心靈,驅除那些不為人知的角落里齷齪的黑暗。
我將這個過程作一譬喻﹕七十歲上作為一個染罪的胚胎,再次回到智慧之母的子宮,在思辯中孕育汲收天地精華爾後重生。為人處事也好、為文作畫也好、觀看時事世情也好,都可有脫胎換骨之更新。不僅辭別舊歲、迎來新年,還辭別舊我,迎來新我。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辭舊迎新」吧?!
割捨舊我以及与之纏繞羈絆的一切,很困難也很矛盾很痛苦。因為一般人都活在往昔個人殘留的生活碎片之中,已逝歲月里有許多名望成就值得驕傲,到手之後揮霍或積聚的錢財也帶來滿足。我們的學歷、資格、頭銜、財富甚至家世的顯赫、子女的出息,還有所識的名流偉人和富翁朋友或親戚 ,都被視為我們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而且覺得自己過得還可以甚至比別人要好得多的理由。這些都被視為我們樂意和刻意想為人所知的光明的一面。
至於內心黑暗的另一面之中的軟弱、失落、妒恨、慾望、自私、冷漠等等,我們都在竭力隱瞞遮蓋之,甚至言不由衷地否認。
基督徒都熟知《創世紀》中上帝說要有光,於是世界有了光。不過要真正讓上帝的光徹照我們內心每一個隱秘的角落,逐出藏匿其間的罪錯邪惡,就非朝夕可為之易事。因為這意味著我們要放棄与割捨許多許多。很少人會意識到這其實是神賜給我們一個自我救贖的機會。
盡管二零二零年第一天的清晨陰霾密佈不見陽光,但回首過去一年只覺得陽光燦爛。并非僅僅因為這一年有愉快的旅行、美好的團聚、可口的佳肴、健康的身體,温存的友情﹔讀了許多書,寫了許多文章,畫了許多畫。我還在狹小的書齋中見到了偉大的世界,在一顆孤獨晨星的微光中見到了太陽的萬丈輝芒。
最重要的是在我卑微的生命中體現了神的奇異恩典。
善待自己過好每一天,不足成為怯懦姑息的托辭。不問政治恰恰正是最最政治的課題,對罪惡視而不見及保持沉默,已經令我們從幫閑墮落為幫凶。世間的苦難如果到了相互推諉責任的境地,這就意味著問題已經嚴重到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承擔責任了。躲避黑暗或是對黑暗视若無睹的惡果,就是令自己活在黑暗中毫無知覺還泰然自若。
有時候無能為力只是我們逃避的籍口,只有每一個人都身體力行苦追光明,勇驅黑暗,世界才能變得更美好,我們才能過上真正寧靜而快樂的日子。
祝各位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