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於千帆之都奧克蘭多年,只出過一次海。其實有船的朋友很多,經常外出海釣,因我暈浪,僅限磯釣,只得望洋興嘆。數年前女兒約齊全家出海,捎上了我,體貼地先餵我服暈浪丸。一家人黎明時分出海,城市仍在沉睡,只有天空塔在天際線一柱擎天,塔尖金光熠熠,不知多少賭運氣的黃金夢還在那里通宵達旦。
遊艇很大,僅我一家七口,落釣後談笑間享受美食,樂也融融,奇怪的是我很快就睡意濃濃,睜不開眼睛,原來女兒給我服的是强效藥,我在航行後足足睡了十二小時。
為補償我未能完全體驗出海樂趣,女兒再贈一張「雙人奧克蘭夕陽晚餐海港遊」禮券,夕陽下享用晚餐於海上,光是聽這個名堂,就立刻想起那使用率近乎泛濫的「浪漫」一詞。豈料疫情來襲,一再展期,保命要緊,浪漫不得。
美洲杯次日,終於可以成行「浪漫」了。天氣似乎不太好,風速每小時十八公里,既已預訂,不得不去。
在港口見到旅遊公司的大船,上下四層,可盛两三百人,腦海里第一時間浮現鋪着雪白檯布的餐桌,風度翩翩的侍應,立即後悔著裝過於随便,若能戴上煲呔或者更襯船上環境。
登船時興奮直奔大船,但船上無人,舷梯高懸并未放下,旁邊泊有一小舟,上面有人向我們招手。在龐大的遊船旁邊它顯得像隻小舢板,一船長一水手,八名乘客,就這樣出海了。
這般單桅船(Sloops)乃機帆兩用,很輕巧但做得滿精緻,設備齊全。一出港口,船長吩咐升起船首的三角帆,熄了馬達,乘客們就得船長許可掌舵。舵輪直徑超過一米多,使人想起荷里活影星「瘦皮猴」辛納屈在影幕上一手掌舵一手擁美女在懐大展歌喉的場景。
同船計有歐裔的年輕情侶和長者夫妻各一對,印裔男士两位,加上我和蛙妻。歐裔和亞裔各一半,相對而坐,即便沒有交談,也微笑示好,全無任何陌生拘束之感,紐西蘭社會的生活氛圍在任何場合、每一個角落都可體察,端視個人心中是否有善意与愛。
喝過一輪飲料後,小水手上點心了,象變魔術一般從狹小的船艙里端出布法羅芝士櫻桃蕃茄串、金槍魚、脆皮鷹嘴豆和水煮鷄肉。眾人忙於享用之際,我貪婪地眺望奧克蘭的海天景色。
以前走過向東的水路,向西航行還是第一次。穿過跨海大橋橋底,都市樓影漸遠,海風變得柔和,夕陽撫照,海不揚波,天、水、船、人均抹金染紅,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不約而同靜默下來,陷入沉思……
船在一片黑褐色的斷崖下停航,如果不是有船駛過,掀起浪湧搖動船身,你真的會產生錯覺,彷彿置身陌生星球的金色曠野,而非在水中央。
作家喬治桑在悟徹人生哲學之後曾修書与小仲馬﹕「讓我們顫巍巍地踏入暮年的時候,尚保持十分年輕﹔讓我們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候,尚幻想着人生剛剛開始!」
她的這段話使我面對日薄西山,毫不憂慮暗夜將至。當下夕陽,反令我歡欣喜樂,皆因數小時後她將冉冉昇起,光照世界更亮堂。
船頭有女孩尖叫,原來是男孩求婚,獻上鑽戒一枚。船長立即開香檳慶賀,我等人手一杯紛紛致賀。那男孩講述兩人傳教灣邂逅一見鍾情的故事,两個小情人自是又一番熱吻示愛。
我在心底深處為這對新人高興,也祝福他倆風平浪靜中訂下的婚約,能經受得起現實生活的驚濤駭浪,一如我現今擁有的幾近半世紀的愛情,多少的磨難變故都無法摧折改變。她拉著你的手風雨同路,不離不棄,這種情感的堅定不渝,其實是你生命中最寶貴的,務必珍惜,只惜今人不諳箇中真諦。
經一番討論,全船八人一致決定在甲板享用晚餐,我選的是牛里脊、烤紅薯加菠菜汁,雖為冷肴,却味道甚佳。船長繼續開香檳,開瓶「呯!呯!」之聲驚飛一群又一群海鳥。
在海面盤桓至繁星璀燦,才開始歸航。船長下令升起三角帆与主帆,鼓滿了風的小船破浪行進,透過手中舵輪可以感受到一股不可阻遏的強大推力,傳來完全掌握自己命運的喜悅和滿足。
寒風中的奧克蘭,夜色依舊迷人十分,是夜我的夢是移動的,也是搖晃的。充滿勁風拉扯帆布的響聲,炫目的金光之中,掌舵的人很高大,正值青春年華,海風拂亂他滿頭黑髮,駕着這飛快的船,奔往目標所在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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