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春花灿烂,也不说中秋缠绵;不谈大选盛况,也不论橄榄风云。
单说说一群人,一群跟你我一模一样可是又截然不同的人。
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吃力且讨好的事,可是我眼前总拂不去那一夜的情景,于是身不由己,笔不由神。
朋友说,星期五的晚上,邀请一些作者开个座谈会,问我能不能也去坐坐,不为什么,就想趁中秋这个节日,聊一聊有关于文字或与文字无关的话题。
驱车去到报社,在堆满瓜果、月饼、饮料等吃食的长桌前,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个人,有那认识的却长时间没有见面的熟面孔、也有那不认识却时常在某个地方邂逅的陌生人。
人还没有到齐,主人还在张罗着把那些个琳琅满目的食物往各色物品已堆成山的桌上码,那边厢已有客人按捺不住开讲了。我没有伶牙俐齿,可平时遇到这种场合也敢瞎侃几句。但是这会儿却只能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胆战心惊地听着那些个才高八斗的主,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高谈阔论。
我不能不叹服,人家钻研历史的精度和深度。我是愣不明白当年那明朝崇祯皇帝好好地怎么一下子就不行了,落了个奔梅山找一歪脖树上吊的下场。却原来是城里害鼠疫,人人跑肚拉稀,最后好多人就倒卧在了那皇城根儿下,那京城哪,到处凄风惨雨。鼠疫这玩意儿不吃软也不吃硬,管你市井百姓还是皇亲国戚,见人就上,通通拿下。没几天功夫,守城军队十之七八倒地不起,禁卫军的战斗力一下子丧失殆尽,李闯王这才摧枯拉朽,攻下这座死城,自立为大顺皇上。李闯王就一农民山大王,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见过鼠疫是怎么个玩意儿,他的军师、部将们打仗是把好手,可就是没有人明白这瘟疫的厉害,于是乎重蹈崇祯皇帝的覆辙,被吴三桂献出山海关,领着满洲旗兵长驱直入,轻易攻进紫禁城,把才在龙椅上呆了才40天的李大顺皇撵出北京。七岁的福临在武英殿登基,封号顺治皇帝。至此,演绎了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幕:1644年,出现了三个朝代,三个皇帝:大明崇祯皇帝、大顺皇帝李自成,大清顺治皇帝福临。
话说偏了,还是回到那聚会中来。
人来齐了,主人叫聚会正式开始,那谈兴正浓的客人吞了吞口水,意犹未尽地把话匣子合上。主人说,每个人有一分钟的时间介绍自己。我左右一盼顾,嗬,二、三十人呢,光介绍就得半拉小时呢,听着吧,看看都是哪路神仙。
谦虚半天,人们开始介绍自己。有人从自己的书说起,有人从自己的身世说起,有人则从最近所见所闻谈起。说着说着,就忘了是在做自我介绍,更忘了主人有话在先,就一分钟。几乎没有人在这一分钟大限内打住,有的人十几二十分钟犹嫌不够。看样子这介绍得老长了,怎么办?我顺手拿起了一张报纸,有目无心地浏览上面的文字,还有花哨的图案。可是不一会儿,我就放下了报纸,专心致志地倾听他们的言语。
原来一些先生、女士们是那自认为是民运人士或被人称作民运人士、同情民运人士的人们。
如果您要说他们这会儿可是逮着机会了,要多说几句(平时说话没人爱听),我则认为,是那曾经烙在他们心海里的“生不如死”的痕印太深太重让他们无法自已。
如果生活让您懊恼,懊恼的不是别的,而是因为贫穷,贫穷到找不到任何工具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懊恼的是发现自己第二天居然又醒了过来,而不是在梦中离尘而去,您会是怎样一种感觉?这是那个年代那个国度发生在许多人身上真实的事情。
如果奥克兰有一个人,身居陋室,家里唯一的奢侈品是一台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一台破旧电脑,可是,却义无反顾地向国内一个需要一笔救命钱动手术否则性命不保,然而却求借无门的人寄去八万多元(人民币),您应该如何称量这个人的人格?
你见过一个美国人,或者新西兰这个弹丸之地英女皇的一个臣民,可以流落他国任何一个地方,却不可以踏进祖国一步吗?没有。普天之下,大概只有我们那拥有五千年人类文明的故国,如今还是这种情形。这难道是非常可以理喻的国情?他身纤体弱,却好打抱不平,得罪了人,甚至开罪了国家,不得不落荒而逃,栖身这天涯一隅,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却再也不能回去了。了解他的人们,无论是认同他的主张的,还是根本认为他的想法不可思议的,无不对他的人品点头称是。
当年从天安门刮起的那场民主飓风,把树叶一样轻飘的我也卷上了街头,去声援广场上的人群。风去树止,才发现飓风里原来夹杂着沙砾,玷污了大众热情里的那份圣洁。在象我这样的人心里,民运已经渐次褪去了如它的名字那样神圣的光环,甚至蒙上了另类的意涵。也是那场风波,让自己宁愿被人讥为政治的低能儿,也不再如往常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地夸夸其谈。
曾经问过自己也问过别人,民主为何物。虽然从现在所处的国度的体制中能悟到些什么,却找不到真实的答案。民运人是否思索过,人们之所以远远离民运而去,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悲而不愤、怒而不争?民运在中国,真的就只有“吾必取而代之”这唯一路径?再看看钟情民运的人们,才发现,其实做民运,比做象我这样的普通者,要多许多艰难。正因为其艰难,才对其不改的坚持另目相看:我可以不认同民运,可我不可以妄然无视民运者的品格。当他们脱下民运的衣衫,你会发现,他们与咱们无别,同样如此这般。
太阳的光有红橙黄绿青蓝紫缤纷七色,才让阳光成为清澈的全色;生活在这个嘈杂的世间,光是赞歌、颂词也令人腻味,也需要听听不同的声音。如果有谁能告诉我,中国社会、政治、经济、人权等各个方面一天天的进步,与民运人的存在、与他们的信念和言行,以及受这些信念和言行的影响而形成的国际组织的督促和压力毫无关系,我一定会离他们十万八千里。
走在众多人也走着的路上,看着同样的戏码,做着与众多人一样的思考,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往往是同样的光景。有时候,换一个角度去思考,或许就会生一份宽容、萌一份理解、多一份理性:多到几个地方走走看看,哪怕是荆棘密布、崎岖坎坷,这边的风景也很美丽。
民运,也许就是这样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