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反打工的地方正好需要个洗碗的,而且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没想到随口的一句话跟买彩票似的让我得到了一份工作,让我的留学生活从依靠到了独立,真正地开始脱离父母。我当然别无要求地接下了这份有着来自上帝眷顾、给我量身打造的工作。于是从那天起,我本来整天两点一线的生活上有了分岔,更有了色彩。
我打工的地方距离我家两个街区,是一个饮食广场,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小吃,当然每天也接待了Perth各个地方的顾客。而我的单位是一家意大利餐馆,不过老板是个中国人,姓洪,平时我就叫他洪老板。洪老板也是从一个打工仔打拼到有了自己的店面,所以对我很好,每天都很随和地和我一边工作一边聊天,忙的时候还经常和我一起干活,的确是个不错的Boss。而我也同样很珍惜这份工作,洗的,刷的,扫的,只要是分内的活,我都认真地去对待。
一开始工作的我,常常兴奋地把厨房当作自己的房间一样对待,熟悉它,爱护它,亲切地用双手呵护每一个盘子,让它们第二天像新的一样。因为这种不同的感觉来源自生活,10澳元一小时的洗碗工作,用老爸的话说是在国内托关系也要排队的工作。当自己不再靠着父母而能创造价值的时候,即使这份工作只是洗碗而已,我也会觉得无论是为了人民,还是为了自己,它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像所有劳动者一样伟大,我的成就来自付出。
从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准时出门、上工,即使下工时,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满身油味地走在无人大街上,也再没有过去那种看着只有车轮滑过身边的失落。我会想象着在等待收获的欢乐中,一个人满足而充满希望地独自回家。
终于到了周末,我把一个星期的辛劳累积到了那个等待回报的时刻。洪老板临走时掏出了150块钱,说到:“Ackie,你做工我很满意,钱放这了,多加10块钱去买包香烟,好好干。”
我继续洗着碗,同时向洪老板连声道谢。
洪老板看着我笑着说:“谢什么,这是你应得的,你一个人在外面,干多少活拿多少钱,别谦虚。”
我听了,很受用地向他笑了笑,低头继续洗碗,努力不去看我用一个星期汗水换来的150元,努力地让思维停止下来,不去回忆这一个星期里自己每天夜里借着星光一个人回家,然后倒在床上一点点地合上眼睛,不再痛苦没有父母的嘘寒问暖,没有妈妈端到面前的热汤。
但我办不到,洪老板一走,我就把碗扔在了水池里,走到那150块钱跟前。用手将它们一张一张的拣起来,叠好,2张50,2张20,1张10块。一次与众不同的工资结算,一个不同的人生舞台。
记得妈妈以前在家里每次付钱给做家务的钟点工,也和现在一样,把一个星期的工钱放在桌子上,让钟点工阿姨临走时别忘记拿。可小阿姨每次总是笑笑,并不把工资装进口袋。那时我也觉得奇怪,就同样提醒她别忘记拿工资,阿姨还是笑笑,继续忙手中的活,但没有一次在认认真真做完工以后忘记带走工资。
那时候我不明白,可现在我完完全全地理解了,阿姨和现在的我一样,并不担心自己的工资会长着翅膀飞走,因为工资是对我们辛苦工作的认可,我们要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后,坦坦荡荡地去拿它,心满意足地去得到它。于是我放下手中的钱,回到水池边,认真地把剩下的碗洗完,然后把钱放进口袋里,又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夜路上。
当然,这次的我没有疲惫,而且朗朗的夜空除了满天的繁星,似乎还闪烁着另一样更光芒的东西。
回到家的我依旧兴奋,高兴地把工资叠得整整齐齐地装进钱包里,又接着把妈妈给的信用卡拿了出来,放进抽屉里,傻瓜似的做了个可爱的仪式证明自己不再靠父母了,我自己靠双手把挣来的钱收好,把父母的钱存了下来。
接着打开电脑上了网,正好看到妈妈发来的邮件,赶紧点开。一字一句地读着以前在国内觉得啰嗦现在觉得不够看的话。妈妈告诉我很想我,现在开始学上网了,以后可以经常和我联系了。我看着信头的“儿子,你好”和信尾的“想你的母亲”,心里一阵酸楚,有很多话想赶快回复给妈妈,我也许可以天天在国内无忧无虑地陪在母亲身边得过且过,但真正让她开心的是现在拼搏在外慢慢懂事起来的我……
澳大利亚珀斯伊立斯克文学院 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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