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无聊借助软件统计了一下自己去过多少国家,结果是19个,这与OIV
master的同学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当然这中间大多数是欧洲的那种小国,什么梵蒂冈,卢森堡,摩纳哥之类的,不足为说。国际化已经让国家与国家之间,民
族与民族之间的界限变得越来越小,全世界的商业街上买的都是那几个大牌,让人觉得似乎哪里都差不多,但在这些为数不多的国家中我觉得比较特别的有两个,一
个是阿联酋,另一个就是新西兰。阿联酋是因为他的信仰和现代的开放是结合的如此之好,多民族的人民并没有造成很大的社会动荡,当然还有它那些令人震惊的高
楼,私人海滩和棕榈岛。但对于新西兰则完全不一样,在这里一切人类的宗教,政治好像通通不是问题,不论是自然环境还是人民,给我的印象是返璞归真的。
去新西兰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觉得这个国家应该是特别的,值得去看一看。当然还有就是在中国,法国,德国学习了葡萄栽培与酿酒的知识,经历了
几个葡萄酒的发酵季节,希望看一下在南半球的葡萄栽培和酿造有什么不同。我总是觉得想成为一个好的酿酒师就一定要有多个产区的工作经验,因为每个地方的土
壤气候条件不同,品种和栽培模式自然不同,这又决定了之后的酿造方式和酒风格的不同。经历过很多产区就会将这些东西融会贯通,这样有一些原则上的控制标
准,又能够再特殊的条件下进行改进和创新,而不是按照一个固定的模式来做,这样才能真正的做出反应产区特色的酒,这一点对于刚刚起步的中国产区尤其重要。
当我来到新西兰之后,我发现怀揣着这样理想的年轻酿酒师不在少数。
我所工作的产区是新西兰南岛的Marlborough(马尔堡),也是新西兰最大的产区,以出产长相思和黑比诺葡萄酒闻名世界。
Marlborough产区的中心城市叫Blenheim,听起来特别像是个德国的地名,比如我在德国上学的地方叫Geisenheim,德国盛产各种
XX海姆。在新西兰我就住在这个Blenheim城里面,是酒厂统一给来自世界各地的工作者租的一个房子,条件还不错,早上和晚上有车接大家去上下班。这
个城市如果在中国连个县城都算不上,到了晚上很多地方路灯都没有,不过倒是给大家看星星创造了好的机会。说到看星星,我到目前为止只看到过两次银河,一次
在青海湖边,另一次在新西兰,这里是南半球,所以抬头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南十字星(South
Cross),因为北极星已经不能再为我们在南半球指引方向了。我最近在看《1421中国发现世界》当年郑和和他的宝船舰队正是因为要到达南十字星和老人
星的正下方,而勇敢的驶向了人类从未达到的南极海域,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到达过新西兰,但是由于我们没有西方人那么贪婪,我们只不过是进行测绘和建立朝
贡体系,否则新西兰也许现在是在说汉语了,呵呵,又扯远了。我很难想象,这个小小的城市在非葡萄收获的季节,会是多么的冷清,几乎在路上遇到的人都不是本
地人,有背包客有留学生,当然还有来做发酵季的人,就像我。大街上可以听到各种语言,西班牙语法语居多。这个小小的城市似乎就是新西兰的缩影,充满着来这
里探索的年轻人。
新西兰是个很有意思的国家人口的流动性特别大,全世界的很多人想来新西兰看看,尤其是户外运动的爱好者,这里确实有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纯净无
污染的大自然,清澈的湖水和皑皑的雪山,晚上还有漫天一层一层数不过来的星斗,我个人觉得要比瑞士的湖光山色更加美妙。而另一方面,新西兰的年轻人都想去
其他的国家看一看,因为新西兰这个国家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连很多的工业门类都不健全,他们想要去看看这个世界,因为他们离文明的中心实在是太远了。正是这
种流动让我感受到了这个国家的活力,也正是这种开放使得国家永不落伍,即使在很多人眼中这是一个大农村。
接下来说一说什么叫做他乡遇故知。我在到达这个酒厂之前除了酿酒师是不知道将会有谁跟我一起工作的,但是当我到达公寓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发现
这里工作的很多人我是应该认识的,或者说是我的朋友圈子里面的。比如有我同学的男朋友今年获得EM奖学金的Adi,有在蒙彼利埃高等农学院的同学,有在波
尔多ENITA的同学,有认识马静远大神的西班牙长发男,有认识高明亮神仙的智利闷骚女,还有跟我的同学Thomas一起工作过多年的葡萄牙大叔酿酒师。
总之,那天的晚餐之后似乎所有的人我有一半是认识的。这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世界。不过我回过头来一想,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这个世界上好的葡萄酒学校只有那
么几所,酿酒师的圈子其实是很小的,即使在这海角天涯的新西兰也并不奇怪遇到几个认识的人。但是从那天起我就告诫自己,不能乱说话,否则传来传去就不知道
到谁的耳朵里去了。圈子太小,说话要小心……不过好在后来工作中,我们在一起主要是吐槽新西兰那几个本地的酿酒师还有一些外国的背包客,所幸问题还不大。
另外要说的就是David,自从我第一天开始工作,酒厂里面的各种人一旦知道我是从中国来的就跟我说有一个叫
David的人,他参加了宁夏举办的国际酿酒师大赛,然后还给我看当地的杂志报道他这个事情,而且最新的消息David在这个大赛中获得了干红和干白的双
料冠军。但是由于工作比较忙,而且每天我们那里有无数的各种酿酒师转来转去,很长时间我也并不知道David到底是谁。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他一起链接
压榨机上的管子才真正的认识。他是酒厂前任的厂长和酿酒师,现在自己单干了,但是每年还是会在这个酒厂做很多罐酒,现在是宁夏禹皇酒庄的酿酒顾问。他还有
个好基友Jose西班牙人,现在也在宁夏做酿酒顾问,两人关系甚好,形影不离。这个事情说来有意思,一个新西兰人到中国去工作,而一个中国人到新西兰工
作,这正是我们这个行业有意思的地方。由于很多工作是季节性的,除了酿酒设备不能动,全世界的酿酒师就像迁徙的鸟儿,在南北两个半球之间进行工作,如果你
想而且有时间,就可以拿到工作签证,去几乎所有的葡萄酒产区工作,积累经验。而且你在工作中拿到的钱也足够支付结束工作之后在这个国家的短时间旅行,这样
的工作和专业好像也并不多。当觉得累了,也足够自信了,就可以停留下来专心做一款真正自己想要的酒了。
这里我想说一下在葡萄收获和酿酒的季节,我工作酒厂的人员构成,这基本代表了新西兰这个人口相对稀少的国家是怎么解决劳动力问题的。首先,
在榨季多数的人员都是临时雇佣的,并不是永久性雇员,而这些季节性的人员又主要分三类。第一种是非常有经验的酿酒师,就是那个葡萄牙的大叔,因为榨季是黑
白两班倒,他和酒厂原来的酿酒师一个白班,一个夜班负责酒厂的所有技术控制和人员调度。第二档是我们这些专业的年轻酿酒师,基本是属于负责一小部分工作,
相当于工作小组长,因为这些人具有专业背景也有在酒厂工作的经验,通常英语也比较好,很容易上手。前面的两类人都是酒厂帮助办理的工作签证(免签的国家可
以无视这条),是酒厂工作的骨干,但是在数量上不占多数。剩下的是酒厂雇佣一些不需要办理签证的没有专业背景的人,这些人通常是在我们这些小组长的指导下
进行一些较为简单的工作。主要是当地的高中生和外国拿working
holiday签证的人。我就在这里认识了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女孩儿之前在国内做汽车配件的,虽然不是专业出身,但是工作非常出色。因为这些人都基本在新
西兰,所以基本是随时招募的。所以在技术骨干的这个层面是多找了整个一个榨季的团队,而在具体操作上雇佣了大批的临时工人。
我觉得新西兰政府的working
holiday这个签证特别聪明,不仅促进了本地的旅游业同时也提供了大量的价格相对低廉而优秀的劳动力,因为working
holiday都是背包客么,他们需要足够的钱来继续他们的旅行,基本上都是年轻人,英语都比较好,能够较为出色的完成基本的一些工作,即使在没有经验的
情况下。
这次的新西兰之行,让我对葡萄酒世界有了一个新的认识。经常有人问我这样一个问题:中国属于葡萄酒的新世界还是旧世界,我觉得都不是。其实
我们之前所说的新世界和旧世界都是以西方基督教文明为基础的世界,而我们不在这个体系之中。在我看来世界有三大主要的文明体系,首先是西方基督教文明。这
包括欧洲的大部分地区,以及他们原来的隶属殖民地,这就包含了现在几乎所有主要的葡萄酒生产国。然后是伊斯兰文明世界,但是穆斯林是不喝酒的,即使在迪拜
这种非常开放和国际化的大都市也不是随便可以在超市买到酒的,而在相对保守的酋长国比如沙迦和其他穆斯林国家沙特什么的就根本不要想了。但是就在穆斯林环
抱的中东还是有盛产葡萄酒的国家,比如以色列和黎巴嫩,因为我的同学恰好有这两个国家的所以了解一些。以色列信奉犹太教自然不必多说,黎巴嫩也是非常少见
的在中东有信奉天主教的国家。接下来就要算是东亚文明了,当然主要是以古代的中华帝国为核心的,包括目前中国,日本,韩国等等的国家。我们这些地方天生的
不是像地中海沿岸那么适合葡萄的栽培,而且有很多的其他种类的酒替代了葡萄酒,可以说在东亚文明中曾经有过葡萄酒,但是被我们的文明进程所淘汰了。留下的
是茅台,二锅头,绍兴黄酒和日本清酒这类东西。但是随着西方文明占据世界的主流价值观和话语权,尤其是在中国的洋务运动和日本明治维新之后,东亚文明开始
大规模的学习西方,葡萄酒又渐渐的开始兴起。当然还有一些比较小的国家并归不到这三个体系中,比如格鲁吉亚,这个国家是人类最早进行葡萄栽培和酿酒的地
区,至今在葡萄酒的世界中依旧拥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他有很多独特的品种和令人发指的酿酒方法。而新西兰当然是属于第一种情况,而且基本可以认为是另一种操
着不同方言的英国人,连殖民地都算不上。所以在这个西方基督教世界的葡萄酒圈子里,人员的流动是非常频繁和顺畅的,什么西班牙人,意大利人,智利人都统统
可以各个产区到处乱串,而我们的葡萄酒产业则相对封闭,归根结底是文明的不相融合。
紧接着就是另外一个颠覆。那么问题又来了,在葡萄酒的世界中那些语言用得最为频繁?当然首先是英语,就像世界上其他大多数产业一样。但是接
下来是哪家呢?我之前曾经天真的认为是法语,但是到了新西兰我发现不是这样,第二的毫无疑问的,没有悬念的是西班牙语。在新西兰的工作中有的人就不会说英
语,他们与酿酒师之间使用西班牙语交流的,而且西班牙人,智利等南美洲的人特别多。据说在美国加州的酒厂工作也要会说西班牙语,因为那里的工人也大量的是
西班牙裔或者来自于南美洲的。在我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还让人能记得西班牙曾经强大的有两样东西,一个是足球,一个是葡萄酒。想当年我天真的以为Ricky
Martin演唱的98年法国世界杯主题曲《The cup of
life》是用法语唱的,但是学了一段时间法语发现依旧是听不懂的,最后才知道原来那是西班牙语唱的,可见西班牙语在足球界的统治地位了。踢足球的大量是
来自说西班牙语的国家,葡萄酒也是,随着西班牙和南美洲经济的不景气,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新西兰澳大利亚和美国加州寻找机会,我认识的很多西班牙人在本国学
完葡萄酒的硕士而且都是5-10个榨季的工作经验,却依旧无法再西班牙找到固定的酿酒师职位,只好世界各处再找找机会了。
关于新西兰其实有很多可以说的,除了美丽的自然风光,还有很多关于葡萄酒的七七八八,以后有机会再介绍给大家。本来我是今年的3月-5月份
在新西兰3个月却因为忙论文和毕业,直到现在才进行总结和分享,但是那一幕幕依旧记忆犹新。如果大家看够了欧洲的教堂,城堡和博物馆,也厌倦了在各种所谓
的购物天堂(纽约,迪拜,香港)血拼,来新西兰吧,这里绝对是另外的一番风景。你可以在马路边看到慵懒晒太阳的海豹,还有雨后横跨天际的彩虹。
关于作者 马捷
在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葡萄酒学院获得葡萄与葡萄酒学硕士,2012年获得欧盟Erasmus
Mundus奖学金资助赴欧洲学习葡萄栽培与酿酒,曾就读于法国蒙彼利埃SupAgro,波尔多ENITA和德国Geisenheim大学,
2014年获得欧盟Vinifera
EuroMaster硕士学位。留学期间游历各主要葡萄酒产区和知名酒庄,曾有在法国和新西兰工作和实习的经历。致力于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和自己的切身体会
传播葡萄酒的文化,并通过自己的努力酿造出具有中国产区特色的葡萄酒。